在被征服的土地上,无时不刻地正上演着同样的景象。
无论是北境的冰原,还是草原尽头的矿镇。
从破败的旧沙鹅小城到改造过的“东部新区”,每一寸土地,每一座砖瓦之间,都在重复着同一种剧本:
被征服者,主动匍匐,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塞进大明机器的齿轮缝里。
有人改名,有人刺字,有人嫁人,有人献身。
有人将头发染黑,将语言重学,将孩子重新命名,只为能在大明的表格上占据一个“可控”的位置。
他们不再祈祷祖先的神灵,不再纪念本土的节日。
他们围着“训令”跳舞,对着红旗行礼,把“汉人”二字当成通天的梯子。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汉人。
他们的身份被归为“蛮汉”“附籍”“非等人群”。
他们的孩子,哪怕汉语满分、工作优秀、从不违纪,也无法获得真正的大明籍贯。
他们被告知:“你很好。但你不是我们的人。”
他们的户籍永远挂在“边地民事备档”上,和犬只、牲畜、临时人口并列。
他们是活人,却活在大明系统的灰色区。
是会呼吸的耗材。
是文明机器下的一次性养料输入源。
可他们不反抗。
他们不敢反抗。
他们甚至不愿意反抗。
因为他们知道,反抗的结果是沉入泥沼,而取悦的尽头,也许能趴在岸边活着喘口气。
哪怕只是给汉人递水、扫雪、让座,哪怕只是一顿饱饭、一句夸奖、一张假模范的奖状,他们也愿意赌上全部尊严去争取。
因为那不是荣耀——那是活下去的证明。
是他们在被时代和大明彻底碾碎后,唯一残存的“自我选择”。
被征服的,不只是他们的土地。
而是他们的思想、语言、祖先、信仰、审美、婚姻,甚至是下一代的下一代。
他们已经不是国家的子民。
他们是大明的“供应链”。
可哪怕这样。
他们还是在卷。
还是再改。
还是在挤。
只要大明的楼梯上,还悬着一张“可供试登”的虚假通告——
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跪着去爬。
因为他们知道:不爬,是死。
跪着爬——也许能捡回一点“人的样子”。
通往浙江的帝国特制列车上,窗外风景飞掠,铁轨震动如雷。
王承恩坐在软垫座椅上,手捧一壶热茶,望着对面正闭目养神的朱由检,忍不住感慨:
“皇爷……”
“这天下,怕是真个打通了。”
朱由检睁开眼,望向窗外那条随列车奔腾而退的南方山川,声音平稳:
“还没完。”
“沙鹅,不过是第一层壳。”
—
王承恩顿了顿,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属下……亲眼见主上派兵三十万,战坦克、压骑阵,一路烧到摩斯科。”
“如今北境雪原尽收,乌拉尔以西诸部归心……奴才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敢挡大明?”
朱由检笑了笑。
那笑意很淡,却透着一种令王承恩背脊发凉的自信:“只要他们还敢立帆出港、敢卖枪支、敢称霸海图……那就是敌。”
王承恩正色问道:“主上准备何时动海战?”
朱由检缓缓起身,走到车窗前,指尖轻点投影仪上的南海航线图,语气冷静如冰:
“郑芝龙,福建海上枭雄,表面听调,实则私设水寨,霸占港口。”
“他联络浙江沿海大商,暗中走私,将我帝国制式军械、工艺铁器大量外流!”
“甚至伪造税契、不交关银,年损国库白银数百万两。”
“商货通海,税不归朝;舟楫满仓,银不入账。”
“他不是水军——是窃国贼。”
王承恩听得冷汗直冒。
他本以为郑芝龙不过是海匪出身,充其量是个叛臣。
如今才知,这人已经把帝国的粮道变成了私渠,把东南的港口变成了外寇的腹仓。
他咬牙:“这厮……该杀。”
朱由检却未停步,转身按住地图右侧的海域,那里标着两个字:“倭国”。
“倭人之患,不止于刀剑。”
“此国近年扩张极快,吞并高丽南疆,修海图、造舰队,试图仿我帝国而立‘新东亚秩序’。”
“他们怂恿对马岛背我誓约,暗助海寇劫我舟船。”
“甚至派密使游说南洋,拉拢马六甲、吕宋各部,对抗我天朝。”
朱由检望着窗外远山,缓声道:“他们已不是藩属之态。”
“是谋逆之心。”
“若不先下手——将来就得拼命。”
王承恩狠狠握拳,声音沉如铁:
“主上之谋,不止是平海。”
“是荡尽不臣,重定东洋山海之图!”
朱由检点头,语气微扬:
“陆上之敌,已灰飞烟灭。”
“接下来——轮到海上。”
“让天下人知道:大明,不只踏得碎雪地,也能掀得翻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