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拂云听到父亲这般问来,踌躇片刻,还是摇头,“父亲容禀,除却与雍郡王的亲事,女儿心中略有些不喜,但也只是心头不喜罢了。旁的错事儿,女儿自认不曾做错。”
话音刚落,金蒙哼了一声。
“虽说是我的女儿,却想不到这么没种。拂云,你既是敢做,又是在父亲跟前,还有不承认的道理?”
金拂云听到这里,身形微微抖了起来。
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她不敢抬头,与父亲那双深邃眼眸相对,只固执的摇了一下头,“女儿……,不知父亲何意,兴许是下头人胡言乱语,到了父亲跟前,搬弄是非——”
“说到要命的事儿,倒是有种。”
死不承认!
金拂云垂手而立,听到这话时,后背顿时僵硬起来,她开始回想,青三姑能告哪些黑状——
譬如,与宋氏那贱人的不对付?
譬如,隆恩寺的劫杀之事儿?
亦或是——
想到这里,金拂云开始慌张起来,因为她听得青三姑在京城时,屡次到她跟前威胁,还提到将军知晓。
知晓什么?隆恩寺劫杀过去好几个月,京兆府何大人一开始还放在心上,可后头查着查着,这事儿就销声匿迹了。
隆恩寺的劫杀,就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
金拂云也被麻痹了,以为此事早已不了了之,再者说来,余成都回到溧阳了。
对!
余成不会出卖她,这些事儿,决不能承认。
想到这里,她抬头,直面金蒙,脸上全是无辜和疑惑,充满了不解,“父亲,这其中只怕有些误会,孩儿自小在您的教导之下,能做些买卖,已算是能耐,哪里敢胆大到做别的事儿。”
“呵!”
金蒙从炕床上起身,章盾欲要过去搀扶,被金蒙抬手拂开,“我还不到七老八十,不用这么小心。”说完,往前走了一步,紧逼眼前一脸无辜的女儿。
“将军自是龙马精神,只是这乡下院子,实在寒冷,属下一会子去端个炭盆子进来。”
“不用!”
金蒙看着女儿,却对章盾说话,“温暖会让人变得麻痹大意。”说完,唇角泛起一丝狠厉。
“拂云,为父从不曾奢望过你为金家做顶立门户光宗耀祖的事儿,说来,这些是你兄长弟弟们考虑的,你作为金家的女儿,乖巧听话,能觅得如意郎君,我与你母亲就很欣慰了。”
金蒙难得说这么多话。
但金拂云听来,却生了不服。
她抬头仰望父亲,“可金家儿郎,无不是懦弱狭隘之人,再不复父亲的风采,如此之下,女儿恨不得就是个男儿身,好替父亲分忧。”
金蒙听完,似笑非笑。
金拂云瞧着盯着自己不说话的父亲,刚要赔罪,就看得一道手影飞了过来,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这力道,非常重。
金拂云再是扶着丫鬟,也被打倒在地,连着描画侍书,主仆三人倒在一地,只留下躲在三人身后的盼喜,傻愣愣的面对金蒙。
她忽地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抵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浑身颤抖,恐惧从心底嗖的升了起来。
金拂云被打得头晕目眩,昝钗发髻也散乱下来。
她摸着火辣疼痛的半张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金蒙,“父亲,为何一言不合,就责打女儿?”
“责打?只是一巴掌就受不住了?”
金拂云咽了口口水,任由眼泪落下,她满脸委屈,“父亲,难不成女儿活着,已让您觉得丢人,即使如此,女儿索性死了算了。”
“撒泼……,我金蒙的女儿,还会撒泼,真让老夫开了眼了。”
金拂云的眼泪挂在脸颊上,整个人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父亲,若真是嫌弃我,一刀了结了我啊!”
嗯?
金蒙笑了起来,“怎地?迫不及待要同你那瞎了眼的仆从一般,死在这里吗?”
什么?
金拂云猛地抬头,看向金蒙。
继而又扫视这屋内,她捂着脸的手颤抖着放了下来,红肿的脸颊顿时映入眼帘。
可金蒙半分不觉得心疼。
他看向章盾,章盾马上会意,往外而去,不多时,带进来两个兵丁,人手抬着一块半人多高的板子。
这是?
金拂云和三个丫鬟,齐齐缩了一下。
章盾走过去,扫视三个丫鬟一番,直接抓过描画,“打!”
什么?
“姑娘!姑娘救命!将军饶命——”哭喊声顿时响了起来,金拂云一把拽住描画的手腕,“父亲!父亲您要罚就罚我,与丫鬟们无关!”
“倒也是不无关吧?”
金蒙冷冷说道,章盾揪住描画,直接从金拂云的手中拽出来,丢给两个兵丁,两人也麻利,一个压下去,一个就高举板子。
只是眨眼的功夫,描画就挨了十来记板子,一开始还喊着将军饶命,后头就剩下呻吟。
眼见气息微弱,就要被打死,金拂云赶紧拖着瘸腿,跪直身子。
“父亲!求父亲网开一面,她们都是听我之命,为人奴仆,哪有个自己的主意,父亲饶命!”
金蒙微微抬眼,章盾抬手示意,两个兵丁停了下来。
这会子的描画,再没有声音,也不知是死了,还是仅剩下口气。旁边的侍书与盼喜,三魂都被吓掉了七魄,抖抖嗖嗖的,几乎快要哭了。
“这会子,你倒是有些担当了。”
外头青三姑叩门,章盾过去,接了托盘入内,上头摆着茶壶茶盏。
章盾给大将军斟了热茶,热气腾腾的茶水,给这阴冷的屋子里,添了点活气。
“父亲,女儿知错。”
金蒙单手执杯,幽幽问道,“一一说来。”
金拂云双目紧闭,好一会儿才睁开,她藏起了所有的狠厉和懊悔,想到余成已死,隆恩寺之事儿,索性就不瞒了。
“父亲,是女儿一时糊涂,起了嫉妒之心,差点酿成大祸。”
“莫要藏着掖着,余成既然已死在这屋子里,那为父还有何事不知晓的?端看你如今可有悔过之心……”
如若还是那般不知悔改,金蒙双目微闭,心生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