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7年3月,维也纳,海利根施塔特村庄。
冬天已经过去,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在朱红的瓦砾上,贝多芬的身体越发差了。
贫血、腹泻、恶心、绞痛、呕吐甚至是时有时无的头疼,简直就像耳边无时无刻都有一个人在呐喊。
看着窗外的绿野,他知道能再去看看的机会不多了。
“鲁鲁修,鲁鲁修!”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大,整个房子都听见了,工作室里的钢琴演奏声停下,穿着黑色修身燕尾服的青年推开门。
“陪陪我,出去走一走,我想再看看这个村子。”
桌上摆放着刚刚谱写完开头的《第十交响曲》,贝多芬挺胸抬头,他是一头雄狮,哪怕到了老年,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可南衣修的眼神里还是忍不住出现一丝悲痛,也许贝多芬并未发觉,他的手臂和脚部已经不再像当初推开人群时那样有力。
三月是维也纳最好的时节,河边的冬雪刚刚融化,潮湿的土地上已经抽出了嫩芽。
在早春的时节,一朵朵白色、黄色或是紫色、粉色,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花开在绿野。
两个人就这样绕着河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们经过丛林,他们经过小桥,他们经过河水。
“哈哈哈,看,是那个聋子!”
南衣修曾听贝多芬说过那些孩子,那些捉弄他的孩子。
可他从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惹人生厌,他们学着贝多芬又聋又老的样子,步履蹒跚的绕着一个圈走。
还有几个孩子捂着耳朵,在大喊:“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因为我是个聋子。”
随后是他们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衣修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发出愤怒的怒吼:
“够了,你们……”
可这时候,一向热烈而又充满激情的贝多芬,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南衣修,用意兴阑珊的声音开口说道:
“好了,就这样吧……鲁鲁修,我们回去吧……”
看着被吓得跑远的熊孩子们,南衣修决定下次一定要带上自己的弓箭来,如果再敢捉弄贝多芬老师,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们。
弓箭是贝多芬听说南衣修喜欢射箭,特地买下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南衣修的。
说是喜欢,不如说除了射箭和弹琴,南衣修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因此每日拉弓射箭,苦练不停,他在军营里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相比起来,现在已经很怠惰了。
想着家里那把英格兰长弓,足足有他四分之三的长度,威力也极为强大。
他曾经想要在田野里替贝多芬猎几只野兔吃吃,要知道他的拿手绝活,就是狩猎时的一手速射,又快又准。
这也是他在军队中赖以成名的绝技,不然就算有木兰帮扶,也得不到其他人另眼相看。
取下弓箭带到田野。却被贝多芬拦住,告知他这片田野上的东西都是有主的。
想到这儿,南衣修摇摇头,还是算了,不管怎么说,用弓箭还是果然太重了些,换成弹弓吧,明天就去做一把弹弓出来。
翌日,在早春的丛林里,砍下一支分叉的树枝,将用油布包裹的牛皮筋捆上去,南衣修不太满意。
他拿来铁针,准备在树枝上挖出两个洞,然后将牛皮筋穿过去。
就在这时候那位女仆,那位善良,耳根子还有些软的女仆走来了,她双眼通红,似乎刚刚哭过。
她哽咽着说出了什么,南衣修没有听清,他只是疯了一样往回跑。
却依然没跑过时间和死亡,等待他的只有一张写满字的信封和一张画着五线谱的莎草纸。
“一个人到田野去,有时候我想,一株树也比一个人好……
我可能已经是一座倒落的火山,头颅在熔岩内燃烧,拼命渴望挣扎出来。
我心里的音乐!我心里的感觉!一个乐队也只能奏出我在一分钟里希望写出的音乐!
你不知道我的感觉,我的侄子——鲁鲁修,我的灵魂锁闭在磐石一样密不通风的空间中。
可我的灵魂!却从中获得了与人世的喧嚣相隔绝的安静与孤独,一个人创作最好的良药就是爱与孤独。
我心里的声音每时每刻都在响起,像是藏在深海里的鲸鱼。
我的侄子——鲁鲁修,能教导你,是我的幸运。
在我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能够遇见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同样的朝气蓬勃,像是飞翔在维也纳白云上空的红隼。
也许你的音乐才华差我百倍,可你那顽石一样永不动摇的意志与我相同。
无论你从事哪个方面,以你过人的机敏和聪慧,都将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也许你无法成为第二个贝多芬,但你一定能成为第一个鲁鲁修。
这是我作为一位钢琴演奏家,同时也是你的叔叔——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所认可的!”
下附一张由贝多芬亲自改编、创作、谱写完成的天鹅湖钢琴曲写在莎草纸上。
这首曲子已经和柴可夫斯基几乎没有太多关系,甚至就连乐曲的旋律都被改动了。
那是贝多芬,根据晚年最后与侄子相处的快乐时光,所灵感爆发写出来的一首不属于那个世界的曲子。
它活泼而欢乐,有时却又有些担忧和惴惴不安,像极了看着儿行千里的母亲。
这首曲子啊,南衣修已经看过百遍,每个乐符都记在他心里。
那封信啊,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那份才能啊,南衣修已经知道那是属于木兰顽石一般的意志,的确,如果木兰出生在现代,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坐在维也纳街头的木椅上,街上人来人往,南衣修神情恍惚。
一辆黑色的马车驶过,南衣修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张缓缓飘落的信纸。
后来这张信纸也被称为维也纳十大未解之谜,贝多芬天资横溢的侄子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
为何他在贝多芬晚年的时候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背后有着粘黏它物的痕迹,百十年后被化验分析为那是一张沙草纸,这是否着证明贝多芬还有未出世的遗作仍存于世?
后来,欧洲音乐协会开出了音乐界最高等级的悬赏,想要抄写这张曲子,却一无所获。
最后成为了音乐界最大的幽灵悬赏。
当然,这些跟离开的南衣修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此时已经从自己的小床上起来,正在自己穿衣服。
看着手中写满了贝多芬字迹和署名的莎草纸,南衣修将其藏在了自己出生时,拍下的那张照片的镜框背面。
果然,随着鲁鲁修贝多芬身份的结束和回归,南衣修的精神力再次获得了加强。
反应能力、学习能力、记忆能力应该也一同获得了增加,只是增加的幅度是多少?
在没有准确的测量方法和测量数据之前,无从得知。
而随后仅仅半个月,南衣修就发现了另一份真正宝贵的礼物。
原本困难的曲谱在他眼中变得无比简单,甚至有些曲子只需要听过一遍,他就能够鲜有错漏的模仿出来。
除此之外,他的脑海里像是回荡着无数的乐谱,曾经的经历在他脑海中不断碰撞,似乎就要生出宝石。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那颗宝石叫做《致海利根施塔特》,它是南衣修所作的第一首曲子。
也许它暂时还不那么完美,可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