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你起初还以为范闲性子绵软,不会任由老二手下的私军被屠戮。”
“没想到啊,陈萍萍,你居然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庆帝面带笑意,眸子转向窗外。
秋意愈浓,落叶纷纷,即便是这皇宫院内,也透着一股子秋季肃杀之意。
陈萍萍识趣的低头,继而道:“臣老眼昏花,自然是不如陛下高瞻远瞩。”
“你这马屁,拍的一点都不用心。”
庆帝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开了半句玩笑话后,又感慨道:“不得不说,他这番举动,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顿了顿,庆帝转头看向陈萍萍:“你觉得,他会把这批私军用到什么地方?”
“臣不知。”
陈萍萍微微摇头,继而道:“需要臣派黑骑,将这批私军给处理了吗?”
庆国律法,不允许任何人豢养军队。
即便是监察院的黑骑,亦或者是司南伯可随意调动的红骑,也都隶属于庆帝,才可留存。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句话。”
庆帝脸上笑容淡了几分,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不敢和庆帝对视,低头不再言语。
庆帝生性多疑,所以他既不可一味支持范闲留下这批私军,也不能开口便要将这支队伍剿灭,最后该怎样定夺,最后的决定权还要还给庆帝。
在庆帝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陈萍萍很明白这个道理。
“行了,既然想留,就让他留着吧。”
庆帝挥了挥手,转身坐回到软榻上:“记得派人告诉一下老二,让他戒骄戒躁。”
戒骄戒躁。
这个字眼非常值得玩味。
没有惩处,更没有责罚,更不存在任何言语叱责,只是……戒骄戒躁。
陈萍萍朝庆帝拱手道:“微臣告退。”
等到送走了陈萍萍,侯公公随之回到了书房。
庆帝翻阅着手上的奏章,声音淡然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侯公公弯着腰,满脸堆笑:“不曾。”
庆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翻开一本奏章:“太子那边什么反应?”
“太子昨个儿晚上就派出了人手。”
侯公公浅笑着道:“不出意外,今日晌午,便会抵达澹州。”
庆帝嗯了一声,不在说话。
见状,侯公公也就垂着手站在一旁,不做声响。
与此同时,澹州城。
范闲习惯性的早起,刚准备去练功,结果一推房门,却赫然发现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没了空地。
海棠朵朵,司理理,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谢必安,还有一个言冰云。
本就不大的院子里突然站着这么多人,看起来分外拥挤。
特别是看着寒着脸的言冰云,范闲直接大小了活动一下筋骨的想法。
这位小言公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
有完没完了?
正如范闲所猜测的那般,他刚出门,言冰云便冷冷看了过来。
“为何留下他?”
面对言冰云的询问,范闲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有用。”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言冰云脸色冷峻,帅气的剑眉微微蹙起:“此人乃是二皇子身边亲信,二皇子本就欲将你除之而后快,如今谢必安在你手上,他自然会想尽办法也要杀了你。”
见范闲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言冰云眸子骤冷:“如果你想从他口中套出二皇子的机密,最好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谢必安身为二皇子心腹,想要撬开他的嘴,何其之难?
海棠朵朵下意识看了眼言冰云,说实话,她对这个曾在上京城闹出满城风雨的监察院暗探还是挺感兴趣的。
范闲无视了谢必安咬牙切齿的目光,翻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后,这才起身。
“谁说我要从他嘴里掏出二皇子的秘密了?”
司理理和海棠朵朵皆是一脸好奇,言冰云眸子冷了几分:“那为何不杀了他?”
“当然是因为有用。”
范闲走到司理理跟前,眉头一挑,司理理立即红着脸从站起身。
就在她以为范闲要做些什么时候的时候,结果范闲只是坐到了躺椅上。
“这位可是二皇子的心腹亲信,如今二皇子没了长公主又无燕小乙,就连当做底牌的青甲军都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怎么舍得眼睁睁看谢大剑客留在我手里呢。”
言冰云微微蹙眉。
旁边海棠朵朵以拳击掌,得意笑道:“我明白了,你想要拿谢必安跟二皇子谈判?”
注意到范闲表情古怪,司理理悄悄拉了拉海棠朵朵的衣袖:“圣女大人,范公子应该不是这么想的。”
海棠朵朵疑惑回头:“不是?现在他头上还顶着叛国的罪名,借由谢必安要挟二皇子摘去他的罪名,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听着海棠朵朵这猜测,范闲无奈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不可描述的部位大而无脑,诚不欺我。
瞅着范闲那表情,海棠朵朵旋即剜了他一眼:“有什么用,你倒是说啊?”
“得得,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索性就多说一句。”
范闲靠着躺椅,淡笑道:“谢必安对二皇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知道他在我手里,二皇子断然会派人过来救谢必安。”
说着,范闲看了言冰云一眼:“知道当初沈重是怎么利用你的吗?”
闻言,言冰云心中恍然,脸上冷意淡了半分:“你的意思是,以谢必安为饵,钓出二皇子剩下的后手?”
“小言公子真聪明。”
这话分明不是什么好话,言冰云脸色冷了冷,不过没跟他计较那么多。
范闲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而后道:“曾经有个伟人提出过一个军事原则,叫围点打援。谢必安就是圆点,围着他,把接下来出现的援助打掉。”
虽然不明白“围点打援”是什么意思,但言冰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现在的你还是戴罪之身,二皇子根本不需要动用后手,便可对付你。”
针对这个问题,范闲早就有了思量,摆了摆手道:“放心,想要对付我,借着这个名头,没用。”
言冰云随即反问道:“为什么?”
“我被定罪叛国已经一个多月了吧?”
范闲笑着反问:“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陛下都没有撤销我和婉儿的婚事?”
“而且,罪名虽然定了下来,但你真的看到有人拘捕我吗?”
“监察院耳目众多,就连林相府的人都能找到我,可为什么我还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澹州?”
一连串的反问,问的言冰云哑口无言。
好半晌,言冰云才冷声询问:“为什么?”
范闲打了个响指,嘿嘿笑道:“当然是因为咱们的皇帝陛下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