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 馨亚的工地里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
救护车拉走了狼狈不堪的盛弋和许行霁两人,而警车则是把高空掷物的肇t 事者押走。
工地里的钢筋水泥等物件太多,为了防止专门倒买倒卖这些东西的宵小偷窃,大多数工地里面都有摄像头。
出事的第一瞬间俞九西就去机房调出来监控了, 在三楼投掷石块的人是工地的一个小工, 名叫郑国, 因为监控角度有限的原因并不知道他是故意扔的还是不小心, 被押上警车调查去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 走的时候哆哆嗦嗦泪流满面的,许行霁趁着救护车还没开走的时候正好看见, 他眯了眯眼,叮嘱了俞九西一句:“盯着点这人, 不对劲儿。”
“嗯, 你先别操心了。”俞九西长眉紧锁, 看了眼躺在车里简易床上的盛弋, 担忧地问:“没事儿吧?”
许行霁垂眸看了看已经因为受到惊吓而晕过去的女孩儿,半晌后才轻声道:“没事儿。”
“我陪着就行。”
盛弋头上的安全帽还没摘下——也幸亏这东西救命了,否则当时来不及思考的把她推到地上, 万一后脑磕到地面上的石头就不好了。
她面色苍白,一向殷红的嘴唇毫无血色,巴掌脸被头盔包着, 瘦弱的身子骨被沾着血色的洁白床单铺垫, 整个人看起来可怜的不行。
“医生。”许行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嘶哑地问旁边正在给盛弋清理伤口的医生:“她不会有事吧。”
“晕过去是因为惊吓过度, 肩膀上的伤口得缝针。”医生言简意赅地回答:“等回去打了麻药才能缝, 还有头部需要拍个ct。
“麻烦了。”许行霁一身桀骜的刺拔了个干净, 此刻是殷切不安的守着盛弋的, 还不忘补充:“缝针的时候…尽量不要留疤。”
盛弋大概率是不在意那些的人,但他记得女孩儿是喜欢穿吊带和露肩的礼服的,所以还是不希望这个意外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放心,我们会尽力。”医生瞄了许行霁一眼,戏谑道:“小伙子对女朋友还挺好。”
许行霁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
等到了医院后医生打了麻药给盛弋缝完针,然后许行霁抱着她拍了个ct,结果是轻微脑震荡,那一下摔的是真不轻。
除了脑部和肩部有受伤以外,盛弋的肘部腰部也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三天观察静养。
盛弋被护士打了一针镇定剂来缓解冲击,现在在病床上还睡的安稳,许行霁安置好她后正准备去办住院手续时,旁边的小护士忽然惊叫一声:“呀,先生,您这腿也受伤了,怎么不处理一下?”
经这么一提醒许行霁垂眸看,才发现自己膝盖往下的位置,血迹正透过深色的裤子布料渗出来。
估摸着这也是刚刚摔倒的时候弄的,许行霁修长的手指在唇前比划了一下,示意小护士噤声,自己率先走出了病房。
“先生,您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缝合室就在旁边。”护士接过他手中的单子:“住院护士台就t 能办,我先帮您放过去。”
她都这么说了,许行霁也没什么好拒绝的,道了句谢就走进一旁的缝合室。
缝合室里平常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正背对着她配药,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说:“在椅子上稍微等会儿。”
许行霁依言坐下,得空给俞九西拨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警察做完笔录了,郑国那小子说自己就是不小心。”俞九西周遭似乎是挺吵,他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大:“我觉得也就是这样吧,他还能故意把石头扔下来砸人不成?盛弋和工地里任何人都没仇没怨的。”
许行霁听了后冷冷地笑了声,不以为然,他声音懒洋洋地问:“来工地干活之前不是有个简易的登记表,写着家庭成员的,你查过没?”
“刚刚找小席给我翻了,林澜本地人,就是普通家庭背景,父母开食杂店的。”俞九西顿了一下,声音带了几分疑惑:“你觉得这事儿不是意外?”
“没那么简单,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那块石头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盛弋去的时候掉?”许行霁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点着沙发,黑眸沉冷:“而且我问过席泽,他说今天的施工安排没有内部的,你说那个郑国为什么会进去三楼里面?”
俞九西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继续查吧,未必是只针对盛弋,和咱们行西有仇的人也不少。”许行霁捏了捏拳,指关节‘咯吱’作响,他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查出来郑国是被人指使,为了报复行西才去弄盛弋的,到时候别怪我。”
“你先别冲动,这不都是猜测么。”俞九西听出他声音里的狠绝,绷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连忙劝了两句:“等到时候查完再说,盛弋怎么样了?”
许行霁按了按太阳穴:“还好。”
幸亏还好,没受什么大伤,要不然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到危险距离盛弋近在咫尺的一刹那,许行霁才发现什么克制淡忘都是扯淡,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也忍不住靠近她。
许行霁挂断电话的时候背对着他的小护士也终于兑完了药,转头第一眼看到许行霁的裤腿:“先把裤子撩上去,我帮您上药…徐先生?!”
第二眼等看到了脸,小护士就大惊失色到声音都变了调了。
许行霁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激动的护士。
“许先生,是我啊!”小护士一把扯下口罩,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苹果脸,她当然不会指望许行霁还记得她,非常有自我认知的自我介绍:“之前在□□精神病院的那个!”
这么一说,许行霁脑子里才有印象。
之前他和于慎思去□□精神病院救庄青的时候,有一个机灵的小护士从中帮忙,他后来托人把她调去市里最好的医院来着……还真是够巧的。
“是你啊。”为了表示自己想起来了,许行霁打了个招呼:“现在工作t 的怎么样。”
“嘿嘿,托您老的福,现在比以前的工作强度高了至少五倍。”小护士笑了笑:“不过工资也涨了。”
“忙点就忙点呗,年纪轻轻就想着嗑瓜子啊?”许行霁还记得这护士嗑瓜子吃零食在工作岗位上追剧的样子,凉凉的讽刺一句。
“您说的对,许先生,您这咋还挂彩了呢?”
“流年不利。”许行霁撩起裤腿,看着上面刮出来的大口子,皱了皱眉:“您随便包扎一下得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许先生,这可由不得我。”小护士哭笑不得:“您这是利器划伤的么?需不需要打破伤风针啊?”
“不用。”许行霁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这是摔的。”
“破伤风杆菌大部分都存活在土壤里。”小护士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许先生,您这生物学的一般般啊。”
说着,她就给开了一个破伤风针的单子。
许行霁沉默,看了一会儿她这几年都不曾改变的机灵做派,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能在这里偶遇到,真是一件大利好的事情。
他认定了盛弋的受伤不是意外,如果有人故意的话,谁又能确定医院是安全的呢?现在这个时候,正好需要个有眼力见的在这儿看着。
“小护士,你除了护士以外…”许行霁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还接不接别的兼职?”
小护士正在蹲下给他清理伤口,闻言一愣:“什么?”
“例如帮着看个人什么的。”许行霁笑笑:“1107号单人间里的病人需要在医院住三天,你帮我看三天,疑似奇怪的人都不能进去,如果有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切,我们这儿可忙了呢。”小护士还以为是和上次精神病院里一样刺激的工作呢,闻言立刻不屑的嗤了一声:“我帮您看着不干活,那我不得被炒鱿鱼啊?会扣工资的!”
许行霁:“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五千。”
“你帮我把人看好,我一天给你五千。”
……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小护士差点蹦起来,忙不迭的答应:“成交!”
这还怕扣工资?她直接告病请假三天在1107病房门口蹲点好么!
盛弋被注射了镇定剂,昏昏沉沉的从下午睡到了傍晚,眼睛像是被胶水粘合住,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厉害。
好不容易从无边无际的黑里挣扎出来,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秦雯。
“弋弋!你终于醒了!”秦雯见她睁眼,立刻激动地扑过去:“下午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吓死我了!”
下午的记忆慢慢回笼,盛弋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她忽略肩膀上针扎一样的疼痛,忙挣扎着要坐起来,着急地问问:“许行霁呢!他怎么样了?”
“姑奶奶,你可小心着点吧。”秦雯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稳住:“谁是许行霁啊?除了你之外没人有事,怎么就能掉下个大石头呢?t 这也太吓人了。”
听到‘没人有事’这个关键词,盛弋才松了口气,本来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肩膀上的疼痛。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透过宽大的病号服领口里能看到右肩被白色绷带缠着,盛弋呼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了。”
要真是被那个石头砸到,或许命就没了。
现在肩膀受伤,留不留疤什么的反而都是次要了——只有在距离死神非常近之后,才意识到除了生命,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只不过她的大难不死,是因为有人救了她一把。
此时此刻,盛弋忽然非常想见到许行霁,起码要当面说声谢谢。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不确定地问:“我能出院么?”
“不行哦。”秦雯摇了摇头:“医生说你得住院观察三天,因为有点轻微脑震荡,住院手续都办完了…对了,你知道是谁帮你办的住院么?”
说到这里,秦雯显得格外的激动:“居然是那个大帅哥!我天他居然救了你,弋弋,大帅哥抱你上救护车的时候可激动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事情意外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瞒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盛弋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认识的。”
“哇,居然真的认识,怪不得那大帅哥看起来这么冷酷会去救你。”秦雯捧着脸,十分八卦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嗯…”盛弋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地说了:“他是我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