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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吃着人家的饭,还敢往锅里撒尿?

    广场西侧,围观人群之中。

    伊利亚的妹妹叶琳娜死死攥着身前同事的衣袖,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看见了。

    台上那个跪着、被拷着、血从嘴角淌下来的“犯人”。

    是她哥哥。

    伊利亚。

    是她曾经最崇拜、最依赖的哥哥。

    也是——此刻,毁了她一切的人。

    她再也撑不住了。

    “噗通”一声,她跪倒在人群里,脸埋进冻雪里,双肩耸动,哭声却一声都不敢发出。

    旁边的女工小声问她:“你……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发颤:“我……我完了。”

    “本来这个月我就是‘劳动进步模范’,生产小组长,下一步……下一步就能进入‘转化宿舍区’了。”

    “还能分一间带暖炉的房子。”

    “我都被点名表扬过了!我汉语考了91分!”

    她的声音越说越颤,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可现在呢?”

    “我哥成了反贼,我还怎么当楷模?!”

    “我还怎么住汉人的高楼?!”

    她扑在地上,抓着雪地使劲扣,指甲都翻了起来:“他为什么不早点死啊……为什么非得在我要翻身的时候,拖我下水!!”

    另一边,城北车库。

    军需车队的办公室里,尼基塔的父亲——安德烈正低头站在角落,听着队长的训话。

    “安德烈,你是个聪明人,我本来是想保你的。”

    “可你儿子做的事,传出去你知道是什么性质吗?”

    “你开的是大明军车,是运输补给线的驾驶员。你儿子却想炸粮仓。”

    “上头要是不查我,我都得跪着求你滚。”

    安德烈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不敢争。

    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完了。

    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为了一份司机的编制,他曾偷偷把家中老屋墙角供了三代的圣母像,连夜换成了“汉语词典”。

    他把爷爷留下的沙鹅军刀、母亲年轻时的嫁妆、还有一套被当成传家宝的怀表,全打包交给了“北境博物馆”。

    他说:“给大明贡献一份文化,哪怕不能为我加分,也别给我扣分。”

    换来了什么?

    换来他儿子用火药把他拖进泥坑里。

    他缓缓抬头,看向窗外。

    远处广场的钟声敲响,第七节升旗仪式开始。

    红旗升起,火光照亮半边天。

    而他——

    被赶出了车库,连工具箱都没让他碰。

    他扶着墙,像个被掏空的人,喃喃说了一句:

    “这车,我还没开出城,就被打回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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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被塞进了一辆军用押运车。

    灰色涂装,车体粗大,前头是咆哮着的柴油引擎,车尾印着“治安署·特批押送”七个黑字,像一把钉入他们背脊的钉锤。

    伊利亚、格奥尔基、尼基塔、阿纳托利,四人并排跪坐在车厢中。

    手腕脚踝全部铐死,腰间铁索连肩贯腕,脖颈上则各扣一圈钢圈——“反乱者”字样刻得深红,像血印。

    他们脸上,戴着统一发放的面罩,面罩上印着四个大字:

    “乱民示众”。

    车厢内没有暖气,只有厚重的铁皮将风声隔开,但挡不住身体的冷,也挡不住四人脸上的茫然。

    伊利亚低着头,手指死死抠着地板缝隙。

    他不疼了。

    也不怒了。

    他只是想不通:“我不过是想点一把火。”

    “不过是想,哪怕燃一秒钟,也让人知道——我不是牲口。”

    “可为什么……是我妹妹,先被撕了前途?”

    她在榜下哭成那样,衣服都湿透了,还不敢喊出我的名字。

    我想回头对她说:

    “对不起。”

    但我连转身的资格都没有。

    格奥尔基靠着车壁,脸贴着生锈的铁栏,眼神发空。

    他突然想起了母亲煮的甜菜汤,还有老房子里挂着的一块勋章。

    他以为,哪怕这个国家被烧没了,他至少还能活出一点血性。

    可现在,他发现:他连“死”都不是为自己。

    他是为别人加税、加班的耗材。

    尼基塔没动。

    他只想着父亲的脸。

    那张送他出门时还在笑的脸。

    “你不是要自由吗?”

    “你自由了。”

    “我……回去挖沟去。”

    阿纳托利则抬起头,看着押运车两侧的缝隙外。

    他们途经的是闹市。

    北境治安署刻意更改了线路——从东市起,穿过中央广场、五号民居区、语言所门前,直至西边劳改营,全程八公里,每一寸地砖上都站满人。

    不是为了押人,是为了示人。

    第一波鸡蛋,从中央广场的角落飞来,砸在他们头上,啪的一声炸开。

    没人敢出声。

    没人敢看对方。

    甚至没人敢转头看窗外。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

    他们不是烈士。

    不是反抗者。

    不是“呼号被镇压”的英雄。

    他们只是——

    一群把自己和家人一并拖下水的“笑话”。

    “就是这几个,昨天想炸配粮仓的!”

    “呸!让你炸!连火都点不着,活该!”

    人群里爆出第一声怒骂时,格奥尔基正好被推下卡车。

    还没站稳,一个鸡蛋“啪”地砸在他脸上,蛋液顺着眼角滴下来,他却连眨都没眨。

    “还敢装硬汉?”

    第二个鸡蛋紧随其后。

    接着是石头、烂菜叶、脏泥巴,甚至一只发臭的老靴子——砸得四人身上到处都是。

    尼基塔嘴角被一块砖头削出一条口子,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他低着头,不叫,也不躲。

    身后几个孩子正模仿他的样子大笑:“我要当反贼——哎呀摔倒啦!”

    —

    但这次,围观的人群里,不只是看热闹的笑声。

    更多的是——

    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们要是把仓库炸了,我们吃什么?!”

    “你知道我儿子排了多久才排上大明食堂的固定口粮?你一把火,就让我们喝西北风去?”

    —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眼圈发红,拽着身边男人的袖子,气得发抖:

    “要不是巡逻兵发现得早,现在全城得饿肚子!”

    —

    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搬运工吼得脖子青筋暴起:

    “大明给我们地种,给口粮,建学堂、修房子,我不管真的假的,起码这几年我们没饿死!”

    “你们几个是疯狗,吃着人家的饭,还敢往锅里撒尿?”

    “你们这是要害死一城人,懂不懂?!”

    —

    有个老太太挤到最前面,颤颤巍巍地把一捆麦秸扎成团,狠狠朝伊利亚扔去:

    “你们是老鼠屎!”

    “你们让我们这些还想活的人全都低人一等!”

    “汉人好不容易放我们一马,是你们几张嘴硬把路堵死的!”

    —

    四人被一口口骂得低下头,茫然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撕裂。

    他们原以为,最坏的,是明军的鞭子、法庭的判决、铁链的重量。

    可他们现在才知道——

    最痛的,是原本跟他们一样活在铁皮下的人,亲手把他们踹进了粪坑。

    —

    格奥尔基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人群。

    他看见了以前一起扛粮的工友。

    对方没有笑,没有愤怒,只是冷冷吐了三个字:

    “活该啊。”

    他们不再是“失败者”。

    他们,是被当作警示活体的——罪证。

    民众不恨大明强硬,只恨这些人让铁拳挥得更重。

    他们本可以继续“被包容”,继续活在新秩序下的罅隙里。

    但现在,有了这四个人——

    连罅隙都要被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