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母亲的态度,孙牧之既惊讶,也不惊讶。
惊讶的是,母亲性情素来温和柔顺,从不与人起冲突,更不会主动强势地去争取什么,她今日违逆了祖母,坚定地赞同分家,与她往日性情大相径庭。
而不惊讶的,母亲为了他们母子的未来,总是能强势起来。
便似十几年前,母亲为了让他上孙家族谱所做的努力。
孙老夫人气得站立不稳,“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好样的,我这老婆子,在你们眼里都是死人了是吧!”
白氏和甄氏没说话,倒像是默认了这话,孙老夫人下不来台,面皮狠狠抖动。
孙成海和周氏没想到二房和三房都提出分家,大房一下就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境,二人脸色一时十分难看。
他们自是不想分家的,真的分了,大房出事,可就没人能拉一把了。
孙牧之若在西平立了功,他们大房也没了沾光的机会。
孙定海放缓语气,“两位弟妹,眼下孙家正是有难之时,大家合该齐心协力,一起共渡难关才是,我们怎能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了?待此劫顺利度过,我们再谈分家之事也不迟。”
白氏冷笑一声,“谁知道这次能不能逃过一劫?我们可没理由陪着你们担风险。”
孙定海忍着气,看向孙文海,他眼神闪躲,直接避开了目光对视。
这番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孙老夫人放狠话,“我不同意分家,你们一个也别想分出去。”
白氏立马转向孙文海,“和离!现在马上和离!老娘可不在这火坑里待。”
孙文海自是不同意。
他转而到孙老夫人跟前哭求,态度强势,一定要分家。
“母亲,您心里眼里不能只有大哥,也要为儿子想想啊。”
孙文海不依不饶,对孙老夫人纠缠不休,大房二房闹作一团,三房反倒置身事外,看了一场好戏。
白氏开始翻旧账,还把孙家以往的秘辛往外抖,孙老夫人额角青筋直跳,最后无法,不得不松口了。
“分了家,你们就要立马从这孙府搬出去,你们可得想好了!”
白氏立马道:“我马上就搬,绝对半刻都不耽误。”
甄氏也跟着表态,二人皆是避之不及的态度,孙老夫人心头梗了一口气。
在二房的全力推动之下,分家之事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白氏觉得,分再多钱财给大房,最后也得尽数上交朝廷抵罪,还不如分给他们二房。
孙老夫人也提议多分给二房,待此事了结之后,二房再把钱财还给大房。
但白氏却不乐意了,进了她的口袋的银子,还想让她拿出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氏也不信任白氏,扬言就算捐给朝廷,也不会让白氏多拿他们的一个铜板。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孙老夫人捂着胸口,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三房本就是边缘的一房,他们全程都没有开口,只任由大房和二房争吵,但没想到矛头也指向了他们。
周氏和白氏提出,让孙牧之把此前所得的赏赐拿出来分,直接被孙牧之拒绝了。
“这是皇上给我的赏赐,不是给孙家的。两位伯母若是想要,不妨先去问问皇上,这些东西的归属问题。”
孙牧之的强势态度把两人都噎了一下。
她们到底忌惮孙牧之,不敢再继续纠缠。
三房最后只分到了少得可怜的东西,而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能护住他们原本的东西,逃离这个牢笼,于他们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孙牧之和甄氏母子二人回了紫霄院,一声吩咐下去,翠萍开始麻溜地收拾东西,欢喜极了。
原本她还担心三少爷离开京城之后,他们三房更加被苛待,现在好了,可算是能分出去单过了。
甄氏心头的阴霾也散了大半,她没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分家问题,竟然那么轻易就解决了。
一切顺利得令人恍惚。
只是,他们突然搬出去,住的地方只怕不好找。
谁知,孙牧之却道:“前些时日,儿子在金水河巷买了一间两进的小宅子,地方不大,但暂时也够住了,待儿子从西平回来,再给您换大宅子。”
原本他的经济上并不宽裕,但上次皇上赏了不少金银,他立马就开始看起了宅子。
从他懂事起就暗自下定决心,待他有了能力,定要带母亲离开孙家。
彼时,他还不知道何时能名正言顺地离开,只是先把宅子准备好了,让他们母子能免于后顾之忧。
没想到,那么快,那宅子就派上用场了。
甄氏惊得瞪大了眼。
孙牧之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母亲,我说过,会让您过上好日子,就定会说到做到。”
甄氏的心头涌起一股激动与欢喜,眼眶更是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热。
当初她拼尽全力救回来,精心护着的孩子,长大了,已然能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孙家花了一日的时间快速分家,二房和三房也很快搬了出去。
翌日,孙成海在朝堂上当堂忏悔自己教子无方,愿自请辞官,并捐出全部家产,以抵罪责,盼皇上从轻发落。
堂上众臣听得此间内情,俱是目瞪口呆。
这孙家当真是胆大包天啊,前头才连累了九公主险些遇害,这次还不吸取教训,还敢再犯,他们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啊。
德丰帝没有开口,孙成海觉得自己的头上似有一把刀高高挂着,随时要往下落。
半晌,德丰帝道:“孙景轩数次意图谋害公主,此乃抄家灭族的重罪,朕若轻易饶过,皇室的威严何在?又如何能震慑宵小之徒?日后,旁人岂不有样学样?”
孙成海闻言,后背瞬间渗出一片冷汗。
他再次重重叩首,“是微臣教子无方,微臣罪该万死,但,孙家的其他人是无辜的,请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吧!”
德丰帝神色意味不明,“若非看着皇后的面上,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跪在这里说话吗?孙爱卿,上次,朕给过你们机会了,但你们不知珍惜啊。”
孙成海心中被绝望淹没,后背已彻底打湿。
孙家拿出的这个筹码,还不够。
到底要怎样,才能保全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