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办的不错,竟然来了一出买一送一。”
恒通客栈的后院,范闲坐在躺椅上,把玩着手中的两件东西。
白玉玉佩、明黄龙纹细绳。
王启年在一旁嘿嘿笑着:“全靠大人栽培……”
范闲摆了摆手,阻止了王启年的恭维,仔细打量起手中的两件物事来。
绣有四爪金龙的明黄龙纹细绳,很显然就是贺宗纬给了陶半瞎,又被地痞从陶半瞎手中抢去,送给申国尧的东宫赏钱的钱绳。
明黄色,是皇室用色,四爪金龙又是太子的象征。
有了这样东西,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服锁元丹死亡的那两人就是贺宗纬的人,而宰玉龙服用的锁元丹,也定然出自贺宗纬之手。
看来申国尧也认出了这东西的不凡,所以才将其藏入了最私密的暗格当中。
眼下,等太平县的事情了结了,他便可以带着这样东西,回京都去问问太子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也得问问贺宗纬,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锁元丹。
而这白玉玉佩……
看材质,还有正面的那个“君”字,已经八成可以肯定就是海棠朵朵所说的那枚君山会令牌。
只是,这令牌周围并没有纹饰,不像是白鹿、黑蛟等人的令牌,上边纹着代表各自身份的图案。
是申国尧身份地位,还没办法得到带纹饰的令牌,还是这令牌有假?
思索间,海棠朵朵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范闲坐了起来:“你来的正好,老王在申国尧床头的暗格,找到了这东西。”
说着,他将玉佩抛了过去。
海棠朵朵动作敏捷地接住,观察了一番后重新抛给了范闲:“是君山会的令牌,据紫鹤说,这是君山会还待考核的核心成员的令牌,等到考核通过,令牌上才会被纹上代表身份的纹饰,成为真正的核心。”
范闲手指摩挲着令牌,思索着道:“也就是说,申国尧还是君山会待吸纳的核心?看不出来啊。”
海棠朵朵瞥了他一眼:“君山会吸纳成员不看能力、地位,只看作用。”
范闲想到了被五竹叔一铁钎捅死的黑蛟,又想想轻易当了二五仔的霍凝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玉佩的事情海棠朵朵早就知晓,没继续在这件事上多说。
她双手揣在口袋当中,走到了范闲面前:“那名货郎的身份查清楚了,外号货郎,君山会核心成员。”
范闲目光一凝,旋即笑道:“这外号起得可真够随意的。”
海棠朵朵已经习惯了范闲思维的跳跃,看着后者,没有说话。
范闲自讨没趣,笑了笑言归正传:“看来,不管是有意无意,申国尧、宋文易甚至京都的常伦、贺宗纬,都与君山会产生了联系。”
“这样也好,知道了我们的对手是谁,我才好下手,否则放着京察时期这么大的职权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海棠朵朵坐在一旁,掏出个苹果啃着:“你准备怎么做?”
“还没想好。”
范闲摊摊手,一脸无辜。
见海棠朵朵要发飙,他转而反问道:“你一举一动都在各家密谍的监视下,是怎么知道货郎身份的消息的?”
海棠朵朵怒火瞬间熄灭,捏着苹果啃了一口,旁若无事地朝着房内走去。
范闲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启年看出了端倪,凑上前来:“大人,会不会是圣女大人又找那些密谍交换了情报?”
范闲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道:“你觉得可能吗?”
王启年一愣,细细思索后垂下了头。
君山会事关重大,有哪家密谍会在知道消息后,不上报朝廷反而透露给北齐的圣女,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范闲没有理会王启年,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监察院主官,做得可真够失败的。
海棠朵朵既然没有脱离密谍们的视线,又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在太平县查出如此多的线索,显然是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和潜藏在太平县的北齐密谍建立了联系。
可怜,自己这个监察院主官对此事心知肚明,却不能去抓。
除非他想试试那两柄短斧的锋利程度。
罢了,只要不是刘单株之流,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范闲暗叹一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老王,随我去一趟贫民窟吧,也不知道申国尧回过神没有。”
让方大和刘二孔去贫民窟吸引视线,而王启年则趁机盗窃玉佩,本就是他的计划。
他相信,以自己这短时间对申国尧的了解,对方不会不去逼问方大和刘二孔,而方大和刘二孔,也一定守不住秘密。
这,便是他在大牢门口所说,要麻烦方大和刘二孔的事情。
范闲身份曝光之后,客栈周围不知道又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过百姓们已经过了热闹劲儿,而官员下人们则安心等着明日晚上的宴会,没人会不开眼地上来缠着范闲。
一路无事,范闲坐着王启年驾驭的马车,很快来到了贫民窟外。
铁蒺藜墙后,某处破败倾颓的土房内。
原本寄居在这里的贫民被绳索绑死,破布塞着嘴巴丢到了角落。
申国尧带着一众健仆,站在土墙前,口鼻蒙着厚厚的布巾,透过铁蒺藜墙望向对面的酒馆处。
方大和刘二孔用完了午饭,正等在酒馆门口。
不多时,王启年架着马车,吱悠悠停在了酒馆门口。
“准备好!”
申国尧低喝一声,攥紧了手中的剑。
他身后,一个健仆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拿着些药粉,手有些哆嗦:“那个四、四爷,咱真要把这东西撒满贫民窟啊?”
“这东西,可真能引起瘟疫啊!”
申国尧眼色一寒,冷喝道:“不成器的东西,要是贫民窟生了瘟疫,王启年自然就不敢来以身犯险,到时候咱们的秘密才能保全!”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剑:“你们听好了,这件事关系到爷的前程富贵,谁要是退缩了,爷把他剁了喂狗!”
几个健仆身子一颤,连连点头:“放心,四爷放心,我们一定办好!”
说着,其中一个健仆就准备扬手去撒药粉。
“慢着!”
健仆的手刚刚扬起,便听得申国尧低呼一声。
健仆手一抖,药粉落出去些许,不过好歹没有全撒掉。
只见申国尧眯眼看着外边,低声自语道:“范闲?他怎么会亲自来这儿?”
众健仆闻声看去,只见酒馆门口的马车上,范闲一身素净长袍,正迈步从马车上下来。
申国尧的目光闪烁片刻,低喝道:“撤!”
“啊?四爷,不撒了?”
先前那健仆没反应过来。
申国尧收剑入鞘,给那健仆狠狠来了一巴掌:“撒个屁!王启年染上瘟疫没什么,要是范闲被瘟疫给搞死了,整个太平县上上下下都得遭殃。”
健仆脸颊生疼,想要捂脸,看到手上的药粉又忍住了,低着头随申国尧往贫民窟深处走去。
“等一下四爷,这几个人怎么办?”
有人叫住了申国尧,指了指被绑在角落里的几名贫民。
申国尧没多犹豫,招手道:“我们来这儿的事情不能败露,一起带走,随便找个地方宰了埋掉!”
“呜呜……”
几个贫民听到了申国尧的话,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开始呜咽起来。
然而,他们被绑得严严实实,毫无反抗的能力,很快便被带走了。
铁蒺藜墙外,酒馆门口。
刚刚下车的范闲眉头一皱,疑惑地望向铁蒺藜墙。
刘二孔瞧见范闲的神色,脱口问道:“小范大人,怎么了?”
范闲定定地望了铁蒺藜墙几秒,收回视线,摇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在大牢没睡精神有些差,方才听到有人呜咽。”
“走吧,去贫民窟看看。”
“诶!”刘二孔点点头,前头带路。
方大站在原地,朝马车内望了望:“不对啊,李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