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近贫民窟的缘故,小酒馆的生意并不好。
但掌柜是从父亲手里接手的酒馆,故土难离,也没钱没本事在城里其他地方买块地做别的营生,便这么半死不活地开了下来。
不过这刚好方便了方大和刘二孔。
二人花了十四文大钱,便在二楼包了个靠窗的包厢,开始边吃饭边观察贫民窟外边的铁蒺藜墙来。
“咚咚咚!”
饭吃到一半,包厢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长短节奏别有韵味,似乎是什么特定的暗号一般。
王大人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到了啊?
而且,他应该并不知道自己二人的具体所在才是。
刘二孔和方大对视一眼,缓缓从桌边站起来,神情戒备地朝门口走去。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响起,与上次的节奏一致。
方大和刘二孔眼神交流一番。
膀大腰圆的方大手持匕首,警觉地前去开门,刘二孔则抄起花瓶,藏在了门的另一侧。
“吧嗒。”
方大才刚刚扒开门塞,包厢门便被人大力推开。
“怎么这么久,小范大人没告诉你们我会来吗?”
来人没等看清屋里的情况,便冷声斥责起来。
他一张脸上满是不悦,赫然便是李通。
“小、小范大人?”
方大和刘二孔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李通见到方大和刘二孔的样子,目光一凝,喝道:“你们手里拿着什么,要袭击朝廷命官吗?!”
方大和刘二孔一个哆嗦,慌忙将匕首和花瓶收了起来。
“关上房门!”
李通吩咐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桌上坐了下来。
方大和刘二孔虽然心存疑惑,但看李通架势摆的十足,不敢怠慢,连忙照做。
见到二人走过来,李通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抛了过去:“监察院李通,奉小范大人命令来接应你们。”
刘二孔接住令牌左右翻看了一番,只认出令牌上的“监”字。
他将令牌递给方大,方大看了半晌,也认不出真假。
二人都是升斗小民,怎么可能见过真正的监察院令牌是什么样子。
刘二孔想了想,将令牌递了回去,朝着李通赔笑道:“这个……李、李大人,小范大人没说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啊。”
“嗯?”
李通眉头一竖,冷哼道:“你是在怀疑本官的身份?”
一句质问出口,还没等方大和刘二孔解释,他便继续道:“你们也不想想,就你们两个夯货,怎么可能完成小范大人的命令,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不派人接应你们?!”
李通说话间,一副看不上刘二孔与方大的桀骜形象。
刘二孔听到这话,缩着脖子不敢再触霉头。
倒是方大,心直口快道:“小范大人明明派了王启年王大人和我们一同进贫民窟,李大人,你说你要接应我们,小范大人怎么会不提前通知我们?”
李通的脸色阴寒下来,看着方大沉声道:“就你们俩,三两句话间就说出了王大人的行踪,小范大人怎么会把我这个暗谍的身份告诉你们两个夯货?”
“暗谍曝光,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方大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说漏了嘴。
刘二孔圆滑,在一旁赔笑道:“李大人放心,我们的嘴巴严,这也是因为您是自己人才透露了消息,要是其他人,我们保证一个字也不说!”
“哼!”
李通再度冷哼,瞪了方大与刘二孔一眼后,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他吃起东西来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番。
方大和刘二孔面面相觑,彻底被这位突如其来的“大人”给整怕了,站在一边小心等待着,看着满桌不敢吃的菜肴咽口水。
半晌后,李通酒足饭饱,这才站起身来:“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你们等着,我去接王大人。”
说着,他迈步朝门外走去。
“恭送大人!”
“我等一定在这儿等着大人和王大人。”
方大和刘二孔在背后点头哈腰,一路将李通送出了包厢。
“嗒。”
包厢的门被重新关上,李通背对包厢,嘴角翘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
先前在情报网中,他已经得知这二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所以为了获取到情报,他才伪装监察院官员,走了这一趟。
从进门开始,他便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配合上伪造的监察院官员身份,牢牢把握着现场的气氛,让方大和刘二孔虽然起疑,但却不敢质询。
一顿饭下来,他凭借精湛的演技,成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王启年、贫民窟。
李通满意地离去。
而在隔壁包间,三个地痞围拢在一侧墙壁上,耳朵紧贴着墙壁。
半晌,三人拿开耳朵,对视起来。
“听清楚了吧,王启年要去贫民窟,让那两个兔崽子领路。”
其中一人率先开了口。
“呸!”另一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咒骂道:“两个走了狗屎运的东西,还真攀上了高枝,要不是咱知道这掌柜为了省料弄了窄墙,还不知道这两狗东西正在博富贵呢!”
最后一人比较冷静,开口道:“他们博的富贵,可是要从兄弟们手里抢食!走吧,我们回去告诉大哥去。”
三人计议停当,一起下了楼,匆匆往回赶。
不多时,这则消息几经周转,传到了申国尧的耳中。
此时,申国尧正站在自家的库房边上,指挥着家仆搬运一箱箱财物。
外甥祝闻是一身浅绿薄袄,在一旁道:“舅舅,这些东西有我看着便好,贫民窟那边去的是王启年,我怕压不住,你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申国尧蹙了蹙眉,点头道:“那边事关重大,是得我亲自去。”
说着,他朝边上的管家招了招手:“吩咐下去,我们的眼线都往贫民窟靠,就算不知道范闲要做什么,也得挡住他的人,让他什么也做不了!”
管家点头称是:“小的这就去办。”
申国尧望着管家走远,视线落在了祝闻是身上:“这些财物一定得运到安全的地方,要是这一关过不去,这些可都是我们舅甥下半辈子活命的本钱。”
祝闻是郑重地拱了拱手:“舅舅放心,走的是暗道,我又亲自押运,保证万无一失!”
“干的好了,咱们舅甥一起去别处享福!”
申国尧拍了拍祝闻是的肩膀,起身朝府外走去:“府里带功夫的,都跟我走!”
哗啦啦——
申府的下人令行禁止,很快拉出一支队伍,分散开来潜藏在人群中,朝着贫民窟进发。
而申国尧,也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前往贫民窟。
“呼——”
就在申国尧离去后没多久,申府院墙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申国尧带走了申府的大半人手,眼线也被撒了出去,这身影一路潜藏身形,很快到了申国尧的卧房内。
他手脚灵巧,看起来经常做梁上君子的勾当,三两下便在申国尧的床榻边上打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当中,放着厚厚一沓银票、一排金条、一枚白玉玉佩,还有不少杂物。
这身影目标明确,拿走玉佩后就准备将房间恢复原状。
蓦然,他目光一凝,看向方才被放在玉佩下的一件东西——那是一条细绳,色泽明黄,上边绣着精巧的四爪龙纹。
身影想了想,将细绳一并拿走。
把房间恢复原状之后,他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