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一声闷响,梁启的身子从三丈高的城墙上轰然跌落,砸在焦土上。
血浆从他周身毛孔当中渗出,浸红了周围的大片土地,整个人呈现不规则的形状,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刘单株高坐马上,看到这一幕,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刘府尹不用费力提升你们的士气了,叶重中了万虫草毒昏迷,小范大人虽然开了解药,但也得一日后才能醒来。”
“现在定州城守军区区两千多人,加上那些民兵也不过堪堪破万,群龙无首之下,你们挡不住我右贤王的铁蹄!”
听到这话,刘府尹面上没有反应,心中却咯噔一下。
刘单株对城中底细一清二楚,必然还有内应,大战随时会爆发,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而且,刘单株说得没错,他仓促组织起来的八千民兵,无论士气还是战力,都趋近于零,对于这种实力悬殊的守城作战,帮助并不大。
城下,刘单株声音依然充满自信。
他看向范闲:“小范大人,若是你当真想详细了解有关那个女人的事,最好能随我进入草原,亲自问一问右贤王大人。”
“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右贤王大人,会不会把有关她的事情散布出去,给小范大人造成困扰!”
说完这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刘单株抬头看向城头,等着范闲的回复。
刘府尹没有听懂刘单株在说什么,但却能了解到这句话对于范闲的态度至关重要,于是略带戒备地打量着范闲。
定州城内外交困,若是范闲在此时变节,城池危矣!
却见范闲面无表情,冷声道:“我会打到西胡右帐,亲自去问的。”
一句话说完,他没有半分停留,转身下了城楼。
刘府尹瞥了一眼刘单株变得有些难看的脸,对守城将士吩咐几句,跟着范闲下了楼。
来到范闲身边后,他斟酌着道:“小范大人,刘单株劝降不成,必然会选择强攻,若是城破……”
“城不会破!”
范闲斩钉截铁,打断了刘府尹的话:“刘单株要攻,那便等他攻,只要我们坚守半日,援军自会到达!”
“援军?”刘府尹皱了皱眉:“围城之时,并无斥候突围出去,只怕周边县城、军队尚不知我们被围,哪来的援军?”
“这是叶将军昏迷前的手笔,刘大人放心,援军一定会到!”
范闲搬出叶重的名头,给刘府尹吃了一副定心丸。
不出刘府尹所料,一个时辰后,胡骑开始了疯狂地攻城!
骑兵随身携带的木材、榫卯,第一时间拼装成了八座攻城云梯、四辆冲车,平均分布于四面,同时开始强攻。
刘府尹统筹帷幄,将两千征西军分散于四座城门处,带领指导民兵抗敌。
然而,民兵的作战素养着实有些低,在有高墙利刃的加成下,也只能堪堪与攻城的西胡人斗得有来有回,减员甚至比对方多不少。
不知不觉,将近半日过去,西胡人的攻势愈加猛烈。
刘单株与利秩兵合一块,瞅准最好打的南门,意图以点破面,打开定州城的大门。
“小、小范大人,最多半个时辰,城门便会破了。”
“到时候,我们只能巷战,希望能等到大人的援军。”
因为大敌当前的缘故,刘府尹说起话来略有些结巴。
范闲点头:“去看看。”
二人走上城头,刘单株面露血光,眉目狰狞,正指挥着云梯与冲车的推动。
他的身边,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西胡贵族,想来便是右贤王帐下的第一大将,利秩骨都侯!
“小范大人!”
刘单株见到范闲,运转真气高喝一声。
瞧见范闲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狞笑一声,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等着我,让我进城取你的脑袋!”
范闲眯眼望了望了远方天际,只见得烟尘滚滚。
他嘴角翘起笑容:“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刘单株猛然回头,同时望见了那滚滚烟尘,他脸色猛然一变。
“轰隆隆……”
还等他说什么,便感受到地面有着明显的颤动,座下马匹也变得躁动起来。
“敌袭!瀚帖儿部落上万轻骑袭来!”
随着地动声响起,有一名胡骑从后方远远跑来,用西胡话高声嘶喊着。
瀚帖儿部落?
刘单株头脑转动,第一时间猜到了是范闲的手笔。
“别急,还有呢!”
范闲运转真气,带着讥诮的声音响起在刘单株耳边。
“呜……”
仿佛催命符一般的号角声在另一个方位响起来,刘单株极目远眺,只见上万带着凶悍气息的轻骑呼啸而来,遮天蔽日。
轻骑高举的旗子上,有着“征西”二字!
完蛋了!
被两队上万的轻骑围攻,刘单株能想见城外这支疲敝之师的结局。
他眼珠一转,猛夹马腹,朝荒野上逃窜。
“啊!懦夫!”
一旁的利秩骨都侯看着刘单株远逃的背影,暴喝一声,却是无可奈何。
没办法,攻城的是他所有的部属,若是他抛弃这些人独自逃窜,日后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便没有立足里资本了!
念头至此,他的攻势,只能愈加猛烈,做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
而在城头上,范闲视线一直盯着刘单株,在其逃窜的第一时间便动了起来:“备马,我去追刘单株,刘府尹守城!”
不到半刻钟后,他骑着军中好马,远远缀上了逃窜的刘单株。
身后,叶仁高达等一干人紧紧跟着,甚至还有刚刚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的铁拓。
“范恩人,等等我,我要亲手拧下刘单株的人头!”
锡霍高喝,带着剩余的瀚帖儿部落勇士追上范闲。
草原苍茫,休说范闲这几十人,便是在场的三万多大军脱离了驰道进入草原腹地,也是有如一把沙子洒进海中,了无痕迹。
然而,这次范闲下了十足的决心,马颈的褡裢中罗盘、饮水、火石、干粮等等一应俱全,身后众人也早有准备。
瞅着双方大军交战,无暇顾及的空档,双方一追一逃,很快消失在了青天绿野的草原当中。
沿途当中,不时有人体力不支或者马匹力竭而掉队,并未拖缓范闲的行踪半分。
日落月深,草原开始变得暗沉起来。
所幸已经接近中秋,又是晴天,月光明亮,再加上范闲第一时间备好了火把,众人循迹追踪,依旧紧紧咬着刘单株。
前方,刘单株身子贴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地驱赶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西胡良马。
他嘴唇干裂,面容变得有些憔悴,明明水袋就在伸手可得的褡裢当中,他却不敢冒险饮用。
他怕拿水的时候马速慢下来,会被范闲追上,也怕喝水时身子不可避免的后仰,后心会随时中箭。
“喝!”
就在刘单株心思纷杂之时,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暴喝。
他抬头看去,前方草原的矮坳之上,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缓缓站起,蓄势向这边奔来。
“嘭!”
“唏律律……”
……
闷响随着马匹嘶鸣声同时响起,全力奔驰的良马,竟然被来人撞得倒翻出去,刘单株整个人猝不及防,身子后仰,抛起在空中。
“北蛮!”
半空之中,刘单株的声音里带着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