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便在范闲众人生死一线之际,紧闭的城门轰然打开。
“杀光胡人!”
“冲!”
……
刘府尹一身文官官袍,却显露出了六品修为,手持银枪,挑翻一个离得最近的胡骑,高声喊着。
在其身后,上千征西军悍不畏死,与装备精良的胡骑对上。
霎时间,战局再度变幻,逐渐焦灼。
“冲!”
范闲眼中透出亮光,高喝一声,朝着刘府尹的方向迎了上去。
一刻钟之后,双方会和。
刘府尹的后背中了一箭,精神亢奋:“小范大人,回城!”
“回城!”
范闲点头,沉声应答。
二人并马朝城门赶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地蒺藜!”
见到范闲与刘府尹会和,预备前往定州城内,城外的胡骑攻势愈加猛烈。
不少胡骑从马脖子上的褡裢当中取出了一枚枚铁蒺藜,展开后不要命地抛向范闲和刘府尹的方位。
铁蒺藜,顾名思义,是用铁钉等制成的利器,周边长满铁质的尖刺。
用绳子穿在一块,便是一道天然的封锁链,分开来撒在地上,又变成了杀伤力比铁钉还要强的路障。
马匹行走其间,一个不甚踩上,便会被铁刺突入马脚掌,落得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此时,漫天的铁蒺藜洒下,虽然高达等人奋力格挡,却仍旧漏下了不少的铁蒺藜。
“聿……”
马匹的哀鸣尖叫声不断响起,范闲身边,一匹匹骏马踩中铁蒺藜,马匹吃痛摔倒。
在这种骑兵间的惨烈厮杀当中,人仰马翻,不啻于死路一条。
“护寨队,前头!”
铁拓看着满地的铁蒺藜,暴喝出声。
此时走在最前方,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为了让范闲一行能够顺利过去,他已经别无选择。
二十年积威下来,护寨队对于铁拓的命令已经贯彻到了脑海当中,立时驱马向前,以自己的马匹踏上铁蒺藜,为范闲等人蹚出道路。
“聿……”
……
马匹的哀鸣声愈加惨烈,护寨队员们用尽方法催赶马匹,为范闲等人打开道路,在马匹不堪疼痛倒下之后,更是用力拖拽马匹,以防挡住道路。
这样做的效果很是显著。
“轰!”
随着最后一个人跃马冲进城门,城门轰然关上,护城河的吊桥,也早在第一时间拉了上去。
胡骑的弓箭,无力地在城门、城墙上倾泻了一轮,偃旗息鼓。
城内,范闲翻身下马,与刘府尹对视几秒,二人忽然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
随着范闲与刘府尹仰头大笑,其余人也开始畅快笑了起来。
这场仗不期而遇,但却打得酣畅淋漓!
许久之后,气氛逐渐恢复平静,范闲才后怕起来。
他身边的五十多人,损伤过半,自己身上也有两处箭伤、三处刀伤。
第一次上战场,五十多人对两千骑,还能活着下来,不得不说,是老天在保佑着他。
“嘶——”
坐在府衙被郎中包扎着伤口,范闲疼得吸了口冷气。
高达已经包扎完毕,在一旁报着战损:“虎卫损失一人,监察院损失三人,瀚帖儿勇士损失九人,云阳护寨队除铁拓外……全军覆没……”
范闲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余光看了一眼腹部中了数箭,还在昏迷的铁拓。
他知道,铁拓这是在用命证明自己的忠诚,而护寨队员看到寨主奋不顾死,也不吝牺牲。
虽说几方势力当中,护寨队的战力最弱,但若非有他们用命去拼,这次的凿阵,没那么容易成功。
“老规矩,所有人十倍抚恤……至于护寨队……”
范闲将目光投向在一边包扎着的刘府尹。
“府衙会负责安置他们的家人,定州城,最敬佩勇士。”
刘府尹说着,冲还在昏迷的铁拓拱了拱手。
范闲再将视线投向锡霍,却见被包得和粽子一般的锡霍瓮声道:“范恩人,草原男人战死,是荣耀,不需要抚恤!”
“范某会亲自去瀚帖儿部落,拜访他们的家人。”
范闲朝锡霍点点头,再度看向刘府尹,疑惑道:“大人,叶重将军呢?”
闻言,刘府尹微微垂下了头。
不妙!
范闲心中一沉。
“云阳寨梁启称有小范大人的指令要见叶将军,将军毫无防备地接见了他,被他撒中毒粉,现在还在昏迷,所幸他后来的双刀砍杀被将军老仆用命挡下……”
刘府尹沉声说着,神色凝重。
身为六品高手,他虽是一介文官也能上马作战,但叶重才是真正的帅才,定州支柱,若是叶重出了事,定州乃至整个庆国,都会有大动荡!
“带我去看看。”
范闲目光轻动,开口说道。
他这个要求,自然没有人拒绝,待包扎完毕之后,刘府尹第一时间带他来到了叶重的卧房。
床榻上,叶重脸色乌黑,双眼紧闭。
范闲忍着伤痛检查一番,长出了口气:“是万虫草,有解。”
他唰唰在纸上写下药方,递到了叶重裨将手上。
便在这时,守城将领走进了屋子:“小范大人,城外有胡将自称右贤王大当户刘单株,要见您。”
“刘单株?”
范闲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拔腿朝外走去。
定州城外,胡骑兵马列阵。
刘单株头戴长尾毡帽,身穿皮甲,一副西胡高级将领的打扮,坐在骏马上仰望着城头。
不多时,范闲出现在城头,身上还缠着麻布绷带的他冷冷对上刘单株的目光,杀意盎然。
“范提司,又见面了!”
城下,刘单株面带笑容,高深地朝着城头喊道:“上次见面提司大人还是生龙活虎,今日怎成了这副样子?”
说着,刘单株啧啧了几声,表示自己对于范闲的“关切”。
此时的他,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志得意满。
范闲笑了笑,笑得很是冷冽。
“放心,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他阴冷的声音,有如谶言一般,飞入了刘单株耳中。
刘单株愣了愣,摇头笑道:“让大人失望了,拿下定州城,我便是下一任的右贤王,锦衣玉食,仆从者众,下场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
说着,他些微收敛了些表情,看向范闲:“今天找大人来,是为大人指条明路。”
“叶重想必已经中招濒死,刘府尹能力足够而威望不足,大人便是定州城的第一人,只要大人下令开门献城,我保举大人为骨都侯,永世镇守定州边地!”
范闲嘴角的冷笑化为了嗤笑,他讥诮地望着城下的刘单株,道:“你觉得,本官瞧得上蛮夷的一个区区骨都侯?”
在庆国,他可是相当于左手监察院、右手内库,能与皇子斗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形容都不为过的存在,这刘单株竟然用区区一个骨都侯来诱降他?
似乎是隔得远,刘单株仿佛并未看到范闲的讥诮,继续道:“大人,在庆国你处处被掣肘,难得自由,来草原做了定州骨都侯,你便是这片区域的王,生杀予夺无所不能!”
“呸!贰姓竖子,安敢阵前饶舌?!”
这次说话的,却是刘府尹。
只见他迈步走上城头来,将周身麻布绷带尽数罩于官袍之下,风度依然。
在其身后,两名兵卒押着一个头颅低垂的血人。
“是梁启,在刺杀叶重将军时被擒,小言大人用尽手段也没让他开口。”
刘府尹对着范闲解释了一句,转头看向城外。
“贰姓竖子,你妄图用刺杀这种卑劣手段对付叶重将军,孰不料将军早已察觉,将你埋在我方的奸细一举擒获。”
“将军之所以不出现在城头,只是觉得你这种蕞尔小贼不配让他现身罢了。”
“现在,本官便奉将军之命,将此人送还于你!”
刘府尹说着,提起真气,单手拎着生死不知的梁启来到城垛处,猛力一推。
梁启的身子,重重坠向城外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