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软的土地……
黎昭使劲踩了踩,内心讶异。
那是否说明底下是一片积水?
如果这样的话,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狐疑地看着谢昀,对方却莞尔一笑,安慰道:“也许是这里的暗河。”他指了指手边的石墙。
黑漆漆的砖块码放在一起,中间用石灰黏合,经年累月地过去,风干中间的水迹,逐渐长成一个,严丝合缝地像是翰林院的文官,看似不值一提,可密密麻麻,怎么都挤不进去。
“如果真是这里的暗河,说不定我们都能被淹了?”她随口说着,不成想这句话会在未来几天后一语成真。
再往里走,甬道黑了下来,乌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火把也已不起作用,只凭着一盏小小灯燃着,勉强照亮前方的道路。
“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鄢凌跺跺脚,很快,地面颤抖两下,接着恢复平静。
是错觉吗?
黎昭不信邪地拿出银针,针尖抵着墙面,手指发力,小心翼翼在石墙上划动。
很快,针尖撞上一个凹坑,打了弯。
“这里不对劲……”她沉声说着,先用帕子沾了水,隔着湿帕子扣挖着。很快,掌心便多了一枚不大不小的圆形玉片。
借着熹微的烛火,勉强能看清玉片上的纹路。
大片大片的划痕,尾端指向同一个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黎昭递过玉片,交给顾听雪。
顾听雪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滴不易察觉的晶莹,说道:“是陪葬品,名为——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不应该在人的身上吗?”谢昀察觉到不对劲,用匕首小心划着石墙,很快,一枚枚玉片摔碎在地,露出墙里藏着的白骨。
纤细的腕骨戴着翡翠镯子,黎昭猜是个女人。
“亲王喜好男风,这应该是亲王的男宠。但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顾听雪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镯子。
霎时间,翠绿的翡翠碎裂一地,同地上的碎裂玉片混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临近地底二十多米的地方,怎么还会埋着人呢。
诡异的地方不止于此,再往前走两步,方才碎裂的石墙如同崩裂一样开了个口子,约么二米高,十多米宽,打破最外层的玉片,里面赫然堆放着一层层的白骨。
如同山丘一般,入目一片苍白。
“啪啦”一声,惊醒黎昭,她低头,看着脚边尚在滚动的小腿骨,倒吸一口凉气。
“我滴个娘嘞,这是死了多少人?”温酒一个个数着,不到一百个数,自己的手指不够用了。
层层码放,似乎被人刻意安排一般,仅凭衣着来看,白骨生前非富即贵,又为何沦落至此?
“亲王谋反,牵连了全家,招致杀身之祸……”鄢凌捡起地上的一截白骨,在烛火下仔细观看,“这应该是一名女孩,不超过十八岁。临死前,身上被打了骨钉。”
她指着骨头上凸起来的钢钉,脑海里却是另一件事情。
“这位亲王,是不是曾经的安昌王。他有一名胞妹,与当时的大将军有过婚约,后来谋反不成,祸及己身,年幼的郡主也不例外,一同做了刀下亡魂。将军抑郁成疾,命人为郡主立了一个衣冠冢。”她拨拉着面前的白骨,霎时间掉下一串长长的金钏,“因为找不到郡主的尸首,所以将军百年之后,与衣冠合葬一处。”
金钏掷地有声,转着圈,滚到顾听雪脚边。
“将军的风流韵事而已,最后不还是被当时的皇帝赐了婚,从此儿女双全,哪还记得当初的婚约。”顾听雪捡起金钏,细看之下,金钏里面刻着小字,连起来正是一句肉麻的情诗。
鄢凌“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故事的真正结局:“原来是这样吗,还真是扫兴。”
“若是骆家真的接纳亲王的枯骨,那怎么会把人家亲妹子埋在这里呢?”黎昭一脚踢飞小腿骨。
“那肯定是都切碎了啊,谁能认得出来谁?”温酒背着尚未苏醒的叶灵均,一把捡起地上的金耳环,“谋反这么大的罪名,不得是千刀万剐。这时候不落井下石,能把人埋起来就不错了,还分谁是谁呢。”
白骨哀哀,堆成一堵墙,又用玉片包裹起来,倒是全了曾经的礼数。
黎昭心中微动,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语罢,对着一面白骨拜了又拜,也算是还了自己一开始的冒犯。
墓里似乎已经没了别的东西,再往前走,俨然是一副长梯。底端漆黑一片,看不清通往哪里。
“要么生要么死,你们谁第一个下去?”鄢凌环顾四周,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顾听雪先站出来:“不如我来。”
话音刚落,温酒将叶灵均安稳放在地面上,随后猛地撞开她,自己则在最前面,摩拳擦掌道:“我我我!让我来让我来!我能夜视,我才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这粗鲁的江湖人!气得顾听雪使劲踹了一脚,把他蹬了下去。
幸好温酒脑子够快,一手抓住一截长梯,这才没摔下去。
“殿下,师姐!我看不见!”他嚎着,手上顺着多了一盏灯。
借着还算亮的光,他四下打量,终于看清自己所处何地。
地面亮晶晶的,如同浪潮一般翻涌着。不出片刻,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手上一痛,险些掉进去。
里面竟是一地的虫子。
倘若谢昀在里面,兴许能辨认出来,这东西就是开墓门时涌现出来的——会飞会叫,甚至还有毒!
地面上,梁夫人正站在墓穴上,身姿挺拔,全然没有在提督衙门府的小心翼翼。
她板着脸,一双犀利的眼睛扫向来人:“二位是——北辰宫的楚先生,还有鹿姑娘?”
楚辰礼节性的笑笑,抱拳施礼:“我的家人不慎掉进墓穴,还请夫人行个方便,莫要阻拦我们。”
“这里面都被水泥封死了。”梁夫人轻蔑一笑,眼神淬了冰一般寒冷:“你又该怎么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