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卫邀月只觉得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衣衫。
那种感觉很奇怪。
是恐惧、懊恼、后悔，甚至还有点偷东西被抓到的负罪感。
真是莫名其妙，这东西又不是金芷嫣的，她到底在抱歉些什么？
卫邀月抬头，清了清嗓子，道：“金娘子，其实之前陆中丞表达的很清楚，他……确实好像是有点喜欢我。那喜欢一个人嘛，无非就是说几句好听的，送几样好玩的。许是陆中丞一时兴起，就把那传家玉镯给送我了。但是你看，我这不是也没戴嘛。”
金芷嫣听得十分认真，还温婉地点了点头：“卫娘子说得有道理。”
那一刻卫邀月才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吓出一身的冷汗。
这个金芷嫣，她简直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永远一副礼貌的微笑，情绪似乎不会受任何事情的影响，就算是面对情敌，她还是一脸纯真的模样，不曾表露一丝丝敌意。
这个女人，段位比叶寒霜高多多多多多多~了。
金芷嫣松开了手，道：“那不知，卫娘子对陆中丞是否有意？”
卫邀月想了想，回答道：“目前没有。”
“既是无意，那这信物，卫娘子就这么昧着，是不是有点不妥？卫娘子别误会，我这是为了你和卫家的门风名声着想。毕竟那镯子你戴出去，别人且不说，单单说叫宣平侯夫人见了，她也是不肯与你罢休的。”
搬出陆映雪来压人。
这个金芷嫣，还真知道怎么抓人家的短。
可是哪里是卫邀月不想还，那是陆乘舟那家伙死活不让还。
卫邀月不妨直接说了实话：“其实金娘子有所不知。那日我跌落悬崖，陆中丞真以为我死了，就拿了那镯子，要给我放棺材里当陪葬。他还找了个雕刻工匠，在上面刻了专门给死人安魂的符咒。你说这样的镯子，我怎么再还回去？”
“符咒？”
金芷嫣的目光狐疑，显然不太信，道：“我倒是知道城郊的昭华寺里有一位修行极高的大师。卫娘子若真有意解决此事，返还玉镯。不如明日戴着镯子，我们同去昭华寺试试？”
卫邀月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她又不是撒谎，而且若是真有办法，她比任何人都想把那镯子送回去。
她和金芷嫣约好，第二天早上在昭华寺门口碰面。
可是，第二天金芷嫣来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
她竟然是跟陆乘舟一起来的。
卫邀月感觉自己像个不识时务的电灯泡。
“金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呀？”
陆乘舟抢着回答道：“昨日叶家娘子碰巧与望晴说起，卫娘子和金娘子今日相约昭华寺，望晴又与陆某提了一句。陆某以为，此事毕竟因为而起，于是干脆与金娘子一起来了。”
“哦……”
不对劲。
陆乘舟这人才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不过她一时也想不通，只得跟在这俩人身后慢悠悠地进了寺内。
今日就是那么不巧，金芷嫣说的那位大师正在见客。
金芷嫣道：“卫娘子，不如我们先在这寺里逛一逛？等大师忙完了，我们再来寻他。”
昭华寺地处清秀的山下，风景十分恬静。
卫邀月是想逛一逛，却不想跟着这俩人一起逛。太尴尬了。
“行是行。不过我看我就不跟二位一道了。我和芙蕖还有事要求菩萨，要不然金娘子和陆大人去逛吧先？”
金芷嫣这回算是笑得发自真心，也没问陆乘舟的意见，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陆乘舟的表情很不自然。可卫邀月也没看懂他到底是在别扭什么。
昭华寺是盛都最大的寺庙，香火旺盛。
卫邀月和芙蕖买了些香火，没有进金光闪闪的大殿拜佛祖，而是绕到了后面的殿宇内，拜起了观音菩萨。
芙蕖问：“卫娘子，这昭华寺的如来佛祖像是最最灵验的，连皇后娘娘都来拜过呢。咱们为什么不拜佛祖？”
卫邀月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其实从来都没有拜过神佛，她捏着三根香，都不知道该怎么拜才是对的。
“其实我都不信他们能灵验。不过这观音菩萨好歹是个女的吧？女人总是要比男人心肠软些。我若真心求她，她也许真能帮我。”
在佛寺里说不信佛的话，芙蕖以为是不敬神明，连忙摆手说：“不可不可，怎能在神明面前说他们不灵？”
卫邀月看着芙蕖认真的模样，笑了起来：“我没说他们不灵啊，我只是说我不信。这昭华寺里每天来上香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神明每件事都能认真听？每件事都能帮忙实现？”
芙蕖虔诚地合十双手，闭着眼睛道：“心诚则灵。”
“那如果是恶人求的恶事呢？如果一个坏人，他非常非常虔诚地祈求神明帮他成全一件恶事，也会灵验吗？”
芙蕖突然睁开眼睛：“这……”
卫邀月又问：“还有，为什么一定要供奉香火呢？不供奉会如何？不供奉，神明就不保佑我们了吗？那这神明与收贿才替人办事的贪官有什么区别？”
芙蕖恨不得把卫邀月的嘴给捂上。
她先前还只是得罪人，现在连神明都敢得罪了。
“那你怎么还买香火？怎么还要求？”
卫邀月学着芙蕖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道：“因为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能帮他。”
她在心里默念：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啊，请你保佑那个大蠢货贺兰枭，保佑他不要受伤，不要犯错，若是犯了错，最好不要被别人发现……
卫邀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为那个大反派祈福。只是当她看到别人都在替家人求些什么的时候，卫邀月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贺兰枭。
在书里，贺兰枭此战是平安归来的。可是现在，谁说得准呢？
书里的情节变了那么多，好像马上就要失控了。
南州如果真的像沈阔说的那般凶险，那么贺兰枭这一战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今，她远隔千里，再多担忧也无用，只能默默祈祷。
“芙蕖，我突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