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眉在严柏青的要求下，播放了市局的片段后，重新看了完整录像。
从陈清在后台戴上耳环开始，她的一举一动，皆在监控之中。
严柏青抿了口酒，屏幕上恰好播放到袁卉悄悄问她，“抛开感情不谈，我倒是觉得严先生比蒋先生适合做老公，你说呢？”
他搁下酒杯，饶有兴趣等着陈清回答。
嘈杂的环境里，她细声细语，“严先生是笑面虎！他什么时候生气，你根本分辨不出。”
“哪儿能啊，他看起来脾气比蒋先生好太多了。”
“真的！”这句话陈清称得上咬牙切齿，“严先生属塑料袋。”
严柏青蹙眉，转头问华眉，“塑料袋是什么？”
华眉一噎，老实回答，“塑料袋，能装。”
男人气极反笑，撇开手机。
“她不可能察觉。”华眉咳嗽一声，斩钉截铁的态度，“华防这一批设备连部队都还没投入使用，寻常检测仪测不出来，更别说她一个学生。”
严柏青半阖目，语气意味不明，“察觉不到监控，不代表察觉不到是我在背后做推手。清儿比你们想象的要聪明，不要低估她。”
华眉一惊，思忖片刻，“那您还留她吗？”
“为什么不留。”
“万一…她和蒋先生合伙坑您…”
男人不咸不淡睨她，“清儿接近我是有利可图，她想要挖出父母死亡的真相，但不愿璟言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为陈家伸张正义，除了我，她依靠不了任何人。璟言那个性子，吃得了这哑巴亏吗？他是一定会彻查到底，华盛和蒋仲易已令他分身乏术，逼他犯错误简直轻而易举，既然收留清儿能让他失势又失意，我何乐而不为。”
华眉后脊背冒寒气，她一直认为，严柏青对陈清的感情很微妙，兴许有几分不与人道的真心，如今看来，是彻头彻尾掺杂在算计当中。
促使陈清离开蒋璟言，无异于加快蒋璟言扳倒孟鸿文的速度，到时师徒二人僵持，总有一方落败，无论最终是谁，于严柏青而言，都是契机。
他终将在这一场中拔得头筹。
……
严柏青在午饭前返回一楼客厅。
保姆指了指沙发，压低声，“陈小姐睡了半小时，要叫醒她吗？”
他摇头，走过去。
陈清伏在沙发扶手上，鹅黄色一小团，唇边还挂着椰蓉酥的碎渣。
她睡得不安稳，眉间紧蹙，额头微微发汗，粘了几缕碎发。
其实陈清比他能装多了，无论如何不在卧室睡，而是在严家保姆眼皮子底下，在客厅离门最近的地方，光天化日地蜷在沙发，分明是要防着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强撑着待在这里。
严柏青轻柔择开，手背蹭了蹭她脸蛋，绵软温热的，像极了春日暖阳里盛开的白玉兰花。
他竟一时贪恋这触感，惊醒了她。
“严先生…”陈清猛地坐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揉眼睛掩饰，“怎么不叫我。”
严柏青不甚在意，抻起裤管坐下，“下午有课吗。”
“有，两节。”
“关于你父母的事，你了解多少。”
陈清心一咯噔，谨慎观察他，“只从律师那儿知道了一些细节，当年我父亲的司机举报他贪污工程款，蒋老先生亲手接管案件，半年定案。”
“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
“校庆那天，在小花园，你为我解围时。”
严柏青垂眸，把玩着手机，“你说，蒋仲易转移了证人，录像在哪儿。”
“学校电脑里。”
“是直接人证吗？”
陈清摇头，“我不确定，她是司机的地下情人，我还没问出什么，就被蒋老的人转移了。”
“还有什么。”
“还有赵司机威胁我不要继续查的录音。”
严柏青眼皮一跳。
赵司机早被他收买了，打着蒋仲易的旗号，去李向力的旧房子打探，转移万丽虹，都在他的计划当中，只是不晓得有‘威胁’这档子事儿。
他前倾身，肘骨垫在大腿上，野蛮侵略的姿态，声音沉凉，“威胁你？”
陈清不由得瑟缩，“是…”
“怎样威胁。”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果刀，“匕首。”
男人眸光黯了黯，语气愈发森寒，“伤到了吗。”
陈清一愣，表情不太自在，“没伤着，吓着了，回去做了几晚噩梦，还毁了我一件衣服。”
严柏青脸部轮廓紧绷，鬓角处的骨头肉眼可见颤动，他沉默好半天，起身，吩咐保姆开饭。
第一节课是两点半，陈清撒了个谎，提前了一小时。
严柏青派车送她，到学校后，她给赵司机拨去电话。
“陈小姐。”赵司机还算客气，“您有吩咐？”
陈清定了定神，“严先生今晚之前就会处理掉你。”
“我为蒋家工作，严先生为什么处理我？”
她懒得周旋，快速说明，“我只告诉你这个消息，信不信由你，如果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最好还是早点跟蒋老先生坦白，好歹在蒋家待了这么久，蒋老的为人，你清楚。”
话音刚落，她利落挂断，捂着胸口平复。
直到袁卉进来，陈清还没回神。
赵司机为严柏青办事这一点，她也是昨天去市局的路上才想明白。
太巧了，条条线索都指向蒋仲易，敢设计针对蒋家的人，只可能是严柏青。
所以，她才会仓促决定在市局那样做。
也是因为如此，她必须让赵司机去提醒蒋仲易。
蒋璟言调查这件案子是事实，可因此陷入风波也是事实，南红手镯的乌龙，是对他的警告。
若再不收手，会有更糟的局面等着他。
陈清一想到昨晚蒋璟言逐渐灰败的面孔，四肢百骸痛彻得难以忍受。
她蹲下，浑身颤栗。
袁卉绕到她面前，面色担忧，“怎么了？来例假了？”
陈清想说话，眼泪先一步涌出，喉咙吞不下的涩楚引得她干呕。
“没事吧你…”袁卉扶着她去厕所，“没来例假，怀孕了？”
陈清呕出一滩酸水，摆手。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气息奄奄倚着水池台漱口。
袁卉忧心忡忡，“蒋先生住院，你是不是照顾他太累了？”
陈清脸色瞬间白了几度，嘴唇哆嗦，“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