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宁馥雅提着杏红裙摆追上来,金步摇在春阳下晃得刺眼。
她今日特意梳了飞仙髻,鬓边那支红宝石海棠钗还是及笄时焱渊赏的。
焱渊正掐断一枝魏紫牡丹,想到姜苡柔决绝的 ——“从未对陛下动过情”,喉间泛起苦涩。
“五年前御猎遇刺,爱妃为何挡在朕身前?"
宁馥雅娇媚道:“因臣妾自小倾慕陛下,若能换陛下平安,万死不辞。”
那为何她说不是?焱渊指尖碾碎花瓣,猩红花汁染上龙纹,那女人非说——忠君本分…
定是骗人的借口,没人能抵挡得了朕的致命魅力。
宁馥雅观察帝王的神情,骤然惊觉失言 —— 陛下定是将姜氏舍身挡箭之事与自己类比了!
立即屈膝,指尖绞着裙裾:“陛下莫要将臣妾与姜氏混作一谈。臣妾这等痴傻,如何能与她相比?……”
焱渊握着花枝的手骤然收紧,泛着寒光的黑眸冷冷一瞥,“你什么意思?”
“陛下,此次姜氏救驾有功,是不是可以封她为诰命夫人?”
宁馥雅故意顿住,眼波流转间似有犹豫。
“墨大人和姜氏一起救驾,成为天下人忠君的典范,宫里宫外都赞扬他们是志同道合、比翼连枝的好夫妻呢!”
这话的意思——若这对夫妻俩没有商量好,怎么可能一起救驾?
焱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神色越发凉薄起来。
“你呢?”他突然掐着宁馥雅下巴,“为朕挡刀的谋划是什么?”
宁馥雅吓得发抖,攥住他衣袖,泫然欲泣,“陛下,臣妾在家中受尽欺凌,幸得陛下怜惜,才得以入宫为妃,陛下就是臣妾的天,就是臣妾的地,是臣妾的一切啊!呜呜呜…”
当年,焱渊初登基,为充盈后宫,择优王侯公卿家及笄的女儿入宫。
原本安亲王打算送续弦王妃生得女儿,也就是宁馥雅的二妹妹,入宫为妃。
岂料那次秋猎中,有人行刺,宁馥雅奋不顾身为焱渊挡刀。
那日,她奄奄一息,抓着帝王的手,“陛下,就让馥雅死吧,馥雅不想嫁给别的男人,馥雅的心里只有陛下一人——从很久以前开始…”
焱渊知她在家的处境不易,救驾之恩,加之自小惺惺相惜的情谊,于是否了她二妹妹,让她入宫为妃。
一对彩蝶落在几朵牡丹花上,焱渊注目,那对彩蝶如影随形,十分亲密,直到一起飞走。
骨节分明的手掐断这几朵丹砂红,花瓣上的露水溅在龙袍上,晕开点点水痕。
宁馥雅莲步轻移,眉眼含春:“陛下,这花儿灼灼似火,倒是与臣妾今日的妆容极为相配…”
话音未落,焱渊已将花枝甩向一旁。
全公公眼疾手快,忙不迭上前接过,很明显,陛下这是让送去给绛紫宫那位。
宁馥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保持着接花的弧度,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看着宫人拿花离去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这些娇艳的牡丹,是要送去给姜氏的?
“恭送陛下。”
见帝王走远,宁馥雅咬得后槽牙发疼,眼底翻涌着嫉妒的毒焰。
曾经那个对她另眼相看的少年天子,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贱蹄子!
“凭什么?” 她压低声音,对着空荡荡的花园嘶声道,“不过是个妄图攀龙附凤的狐媚子!”
果绮道:“娘娘莫气,您刚才说得那些——姜氏救驾的动机,怕是足够让陛下耿耿于怀呢。”
“不错。”
宁馥雅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唇角勾起扭曲的弧度。
“姜氏,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本宫手里。” 她碾碎一朵花,笑得癫狂而决绝,“否则,本宫定要让你知道,觊觎天子宠爱,是什么下场!”
入夜,养心殿,烛火摇曳。
玄色龙袍裹着帝王颀长的身影,焱渊坐在白玉龙纹砖上,攥着一大朵艳丽牡丹花。
揪着花瓣念叨道:“她喜欢朕,她不喜欢朕,她喜欢朕,她不喜欢朕…”
最后一个花瓣是——她不喜欢朕?
焱渊气得扔掉花杆子,又拿起一朵牡丹花,揪花问,“她喜欢朕她不喜欢朕”
兔贵妃蹲在案几上,三瓣嘴嚼着花瓣,红眼睛满是困惑。
陛下是在问谁呢?兔兔喜欢陛下啊!
焱渊忽然欣喜喊道,“她喜欢朕!”惊得梁间栖雀扑棱棱飞散。
他捏着最后一片桃红花瓣,唇角弯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陛下!”云影忍不住插嘴,“还有最后一小片,算不算啊?”
焱渊拿起花杆一看,竟然还有一小花瓣,光亮的面容瞬间晦暗。
揪住云影一顿捶,“咚咚咚!就你眼力好,狗奴才!”
他倏然起身,广袖扫过鎏金香炉,盘龙香炉轰然坠地,香灰如残雪飞扬。
“那狐媚子救朕,真是觊觎恩荣?”
修长手臂撑着铜镜,望着支离破碎的自己,喉间溢出哽咽:“女娲啊,你为何不把朕捏得随意些,让朕如此完美,她才不敢亵渎…”
朕生得芝兰玉树,胸藏锦绣,她却偏要做那铁石心肠的无情客!
为什么?
其实,朕是个脆弱的皇帝。
焱渊捶胸顿足:“朕心中实是悲苦万分…”
云影谏言:“陛下,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您千万不能上当。”
“滚出去!”紫金砚台砸碎在门框上。
全公公拖着云影退下,“陛下是红鸾心动了,你别火上浇油…”
云影抱肘,眯起眼睛,洞悉一切,“很明显这是一个骗局!夫妻行骗…”
窗外惊雷炸响,映出帝王眼底偏执的暗芒。
翌日早朝,金銮殿。
御史大夫举着象牙笏出列,“陛下,近几天市井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再这样传下去,老臣恐怕会有损陛下英明,为避嫌是否让柔夫人回府养病? ”
有几个言官附和,“是啊,是啊”
“爱卿也知是流言?”焱渊慢条斯理抚过龙案,“柔夫人救驾乃大义,朕留她医治乃彰德。怎么”
“啪!”玄色广袖突然扫落茶盏,震怒道:“到你们嘴里就腌臜了?”
朕要你们这些奴才管?!
准是老太太私下撺掇,给朕施加压力。
好得很,朕就拿你的小娇宝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