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苒心中却并不这么认为。

    若当真是因为这些功绩的话,早在她亮出身份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就应该有转变,而不会等到现在。

    唯一的可能便是,艾伯特救了邢初雪的性命,萧晏珩因此记了她的情,这才投桃报李,还了她这么一个大人情。

    陆知苒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萧晏珩之举,再次刷新了陆知苒对他的认知。

    不仅仅是因为他对邢初雪的看重,也因为他此举所释放出来的信号:他无意争夺那个位置。

    若他当真有此想法,就不会把火炮这样的武器卖给自己。

    对方主动让利,陆知苒也不矫情推拒,当即吩咐张德安跟进后续之事。

    “你亲自督办此事,那批火炮定要亲自验货,不可有半分差池,再把火炮第一时间运往西平。”

    在商言商,这么大一笔生意,必须要足够小心,不可轻信旁人。

    张德安立马应下,很快告退了。

    火炮之事办妥,陆知苒大松了口气。

    当晚,陆知苒心情放松,早早睡了。

    但没想到,当晚她又做了个噩梦,半夜从梦中惊醒,后背又是一片濡湿。

    她又梦到了萧晏辞。

    这次的他,同样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中。

    今夜霜华守夜,第一时间听到了动静,连忙倒了一杯水。

    “小姐,可是梦魇了?”

    陆知苒把那杯茶一饮而尽,急促地喘息几下。

    “霜华,瑾王府那边,有没有收到殿下的回信?”

    霜华摇头。

    “想来殿下很快就会来信了。”

    心知这话是安慰,陆知苒也只能选择相信。

    稳了稳心神,她起身更衣,这才重新躺下。

    后半夜,又是无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翌日一早,她当真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平的信,是萧晏辞的。

    陆知苒立马拆开,飞快地读完。

    她的面上笼着一层晦暗不明的神色,叫人辨不出喜怒。

    蒋南笙依旧杳无音信。

    好在药物储备充足,西平的疫病暂时得以控制,但隐患并未彻底消失。

    陆知苒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真正让她面色发沉的,是萧晏辞在信上所说的另外一桩变故。

    西平守将,镇西大将军谷栖山中毒昏迷,性命垂危。

    谷栖山是一方守将,他在西平驻守二十余年,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爬到现今的位置,靠的是他铁腕一般的手段,和漂亮得无可复制的赫赫战功。

    若他出事,对西平的战局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届时,羌笛只怕更不会错过机会,大举进犯大齐边境。

    萧晏辞的这封信,一是告知她西平局势,二,则是为了谷栖山。

    西平没有解药,但京城有。

    她必须立刻拿到解药,再派最可靠之人快马加鞭往西平送去。

    “给我梳妆,我要进宫。”

    陆知苒是县主,又是未来瑾王妃,她有入宫的资格。

    她直奔夕颜殿而去。

    她此次入宫,便是来拜见柔妃的。

    因为那份解药,在柔妃手中。

    柔妃在调香。

    她每日闲得无聊,除了调香,也没有其他消遣。

    陆知苒来了,她立马露出笑意,“知苒来了,快快,我最近新调了一种香,你来闻闻。”

    陆知苒福身一礼,“娘娘,臣女有要事与您详谈。”

    柔妃见她神色严肃,也一下正了神色。

    知她并非没有分寸之人,柔妃立马屏退了殿内下人,“何事?”

    陆知苒将手中书信恭敬递上,一边开口。

    “此乃瑾王殿下从西平送回的书信,请您过目。”

    柔妃拿着书信的手一抖,“他,他怎么跑到西平去了?”

    待看完信,柔妃的面色骤然发白,那张薄薄信纸都没拿稳,飘飘忽忽地落了地。

    “谷栖山怎会中毒?他乃镇西大将军,谁敢给他下毒?”

    柔妃说话素来柔声细语,不紧不慢,此时却是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

    锦瑟急忙上前扶住她,一把握住她的手,似是提醒,“娘娘,您先别急。”

    柔妃似被拉回了神志,勉强定了定神。

    “本宫是担心西平局势生变。”

    陆知苒从柔妃的眼中捕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她来不及深究。

    “娘娘,您可有一种名为阎罗笑的解毒丹?”

    柔妃连忙点头,“有,有,锦瑟,你快去取来。”

    陆知苒松了口气。

    南疆多毒虫,想来这阎罗笑乃是叶家独家的解毒丹。

    但陆知苒却猜错了。

    这阎罗笑与当日她拿出来救了萧宝珠的方子,都出自同一人。

    阎罗笑可解百毒,便是阎罗见了也无可奈何,因此而得名。

    阎罗笑极其珍贵,只因其配方已然失传,世间一共只有三颗。

    以蜡油封存,可存上百年依旧完好。

    那人赠与她时,半点没心疼。

    当年,她父亲被七步蛇所咬,便是服用了阎罗笑,才捡回一条命。

    她入京参选,二人分别前,便不容置疑地将一颗阎罗笑塞给了他,自己只留了一颗。

    她一直希望这药永远都没有用到的时候,却不想,事与愿违。

    一切或许早在冥冥之中就有了定数。

    阎罗笑不仅有了用武之地,还用到了那赠药之人自己的身上。

    这颗阎罗笑,正是谷栖山所赠。

    无人知晓,一个深居后宫的宫妃,与一个驻守西平的大将军,年轻之时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若她没有肩负家族的使命,他们之间定然又是另一番结局。

    柔妃很努力地忘记那个人,但却在不经意间,从德丰帝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这才得知,他去从军了,还屡立奇功,一战成名。

    当晚柔妃就哭了一场,既为他的功成名就而欢喜,也为他们之间的遗憾错过而酸楚。

    知道他过得好,柔妃也彻底放下了,只一心一意地陪伴儿子,做个好母亲。

    直至今日。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去了西平,还与谷栖山有了交集。

    阿辞不知道阎罗笑的存在,只有一个可能,是谷栖山告诉阿辞的。

    他,知道阿辞的身份吗?他彻底放下了吗?

    心中乱七八糟,怎么都定不下来。

    锦瑟将那瓷瓶取了出来,柔妃接过,用力地捏紧,这才交给陆知苒。

    “此药珍贵,世上只有一粒,定要寻最可靠之人送往西平,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我知道,娘娘放心。”

    陆知苒将药瓶交给霜华,霜华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脚步飞快,片刻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