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星辰的卧房内除了床铺,就只放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书架。床铺上只有一双灰色棉布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榻一侧。书架上满满当当,从高到低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类书籍,书架上还细心的标注有书籍类型,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静心二字,字体苍劲有力,简单又不失文雅。
薄渊看得出这郭星辰是有真才学之人,只是前世他未曾关注过。前世他被长公主救出刑场,等到他能跟着颜颐上朝时已不见郭靖明的身影。
后来偶然听闻,二皇子夺嫡之时,御史大人曾以死进谏,要求面见龙体,被二皇子悄悄斩杀于宫中,一代忠臣就这样惨死,十分可惜。
再看到现在的郭世伯,薄渊心中唏嘘不已,郭靖明真乃浑浊官场的一股清流了。
“辰哥,我与那秦风亦有私仇,俗话说敌人之敌,亦是友,虽然我们初次见面,但我与你一见如故。过完年我还要去军营一月,十五之前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来将军府寻我。”薄渊望着郭星辰真诚的说,若他父亲无事,此子定当前途无量。
“对对,还有我呢。”杨子宸趁机说道。
郭星辰看着他二人重重的点头。他在学堂并无好友,日日都是独自进出,因为学院中人大都趋炎附势,围着秦风打转。
秦风的做派是他极为不耻的,所以不愿同他们为伍。剩下的年岁都比他大,有些学问尚不敌他,也就没有什么共同言语。
“星辰多谢二位弟弟,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郭星辰也真心想与这两位弟弟交好,得知薄渊二人打了秦风,既佩服又觉得十分痛快。
他其实并非跟他父亲一样刚正不阿,在他看来无论何种计谋,能安定天下,为百姓谋福,就算是下下等,也可图之。
“呵呵,一定一定。”薄渊讪笑道。
前世他并非不学无术,只是跟着长公主学的都是些诗书礼仪,后来虽然参与朝政,但大多都是封兆之子封临主事,他也不过是跟着长公主颜颐走走过场罢了。
如今能重活一世,宫闱之事薄渊并不想再参与其中,今世他想做一名猛将,随父亲一起上阵杀敌,安定边关,佑华国百姓安康。
此刻听到郭星辰所言,忍不住一阵心虚,抄书原本也只是支走他的由头,只怕此事要让郭星辰失望了。
一番客套后,薄渊带着众人回到将军府。进门就见前厅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杨子宸见到眼睛瞬间放光,小跑过去夹起一片凉拌猪耳就往嘴里送,还没嚼两下,就听到一声呵斥。
“你个臭小子,规矩都学到姥姥家了,还没开席你就先吃上了。”来人正是杨宗卿和夫人白潇潇。
杨子宸看到父母,上前叫了一声,“爹,娘。”
杨婉莹笑道,“潇潇回来了,白阁老身体还好吧?”
白潇潇是白奉年阁老的嫡女,白阁老在先皇退位后就辞官回乡养老去了,白潇潇前些日子回青州侍奉左右,今日才回京。
“姐姐,家父还好,只是年岁大了,身子骨有些弱。”白潇潇笑着回应。
“今年兄长也不曾休憩吗?”杨婉莹浅笑着问道。
“他呀,三年都没回去了,漕运之事繁忙,越是年节越是脱不开身,嫂嫂前些日子还来信说,让我过了十五就将父亲送去南都府住些日子呢。”
“如此甚好,南都那边比着青州要暖和得多呢,老人家也该享享儿孙之福了。”
“谁说不是呢。”白潇潇闻言也笑道。
“来来来,都入席吧。”薄铮招呼着众人入座。
杨子宸迫不及待的坐在桌前,冲着那条糖醋大鲤鱼夹去,还不忘回头看薄渊。薄渊无奈,上前替他夹断鱼骨,杨子宸叉着鱼头放进自己的盘子,不顾众人张口就啃。
白潇潇看着自己的儿子,连连叹气,“哎,也不知道他这样子,来日能否娶得上媳妇。”
薄铮闻言哈哈大笑,“弟妹莫愁,子宸还小,说不定过完年就开了窍呢。”
杨宗宸轻嗤一声,“他要能开窍,猪都能上树了。”
“爹,你们不消遣我没话说了吗?”杨子宸含着鱼骨,口齿不清得说。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一家人站在院中,看薄渊和杨子宸燃放烟火。
郭靖明的老家在株洲浏阳县,当地盛产烟火,他外祖父就是做烟火的。他的父亲年轻时科举连连失利,便回老家继承丈人的家业,至今还在开着烟火铺子,每年妻子回京,都会带上几颗。
今年浏阳研制出一颗名为“步步高升”的烟火,薄渊此刻点的那支就是。
只见薄渊用长香点燃引线,拉着杨子宸就往屋檐下跑,长长的引线慢慢燃尽,“嘶嘶嘶”的响声过后,一簇簇银色的烟花,旋转着朝天上飞去,就像漫天闪烁的繁星,又像夏日萤火,一阵阵烟火气随着盘旋上升的烟花,照亮了整个院子。
“好美啊。”一旁站着得游莫也忍不住出声道,游雨开心的拍着手,指着烟花给游管家看。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薄渊看着,望着,突然想到了颜颐,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开心?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她应该和他一样很幸福。
到了亥时,钟鼓楼上响起新年的钟声。
“咚”
“咚”
“咚”
三声钟鼓过后,新的一年开始了,小辈们都排着队磕头说吉祥话,长辈将准备好的荷包一个个发给他们,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薄渊得了五个荷包,爹娘姑母姑丈,还有游管家也给了一个小小的荷包。杨子宸一人就得了四个,起身就迫不及待得想拆开,顿时就被杨宗卿一个爆栗。
“哎呦,爹,你打我干什么。”杨子宸一脸无辜。
“你小子,上次满香园的事我掏了五两银子呢,你装好了,明日还我。”杨宗卿小声说道。
“娘,爹抢我压祟钱!”杨子宸当然不乐意,当场就告起状来。
白潇潇看着一大一小闹腾,无奈的摇头,“爹不像爹,儿子不像儿子,哎。”
杨婉莹看着她惆怅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儿子多闹腾啊,有了他一人,顶你生十个。”
“姐姐,你又笑我。”白潇潇羞恼的看了她一眼,两人顿时又笑开了。
吃完夜宵,大家就各自回房了,杨子宸也跟着爹娘回了府。
薄渊回到屋子坐在窗前,默默为自己斟了杯果酒,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滋味合着果酒香在嘴巴里逐渐蔓延开,难得今日什么都不想,安静的享受当下,若是一直如此,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