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把叶晚玉给问懵了，直接陷入回忆的漩涡。
叶岚是个工作狂，出了月子半个月就回到了工作岗位，继续设计师的工作，叶建军自不用说也是在外跑生意，小叶晚玉就给月嫂还有奶奶带。
秦岁家的小别墅就在她家旁边，秦岁母亲王瑞是个全职妈妈，对带小孩很有一套方法。
两家人因为小孩的事迅速熟络起来。王瑞又是个热心肠，在叶家月嫂走后，常带着小秦岁到叶家串门，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而且她挺喜欢女孩。
晃眼，叶晚玉要学走路了，但她只会趴在地上蛄蛹，不会站也不会蹲，秦岁总笑她，学她一起当小虫，玩够了又耐心牵着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
当然这是她能记事时，奶奶和妈妈告诉她的。
再大点，她常去秦岁家玩，因为瑞姨做的糕点很好吃，每天都很馋他家的零食，她闻着秦岁身上也很香，脸也软软的，感觉很好吃的样子，冲着他脸咬了下去。
“妈！妈！吃人了！”
叶晚玉家倒不是没饭吃，只是她父母都很忙，很少能一家人一起吃饭，而秦岁父亲是某银行分行行长，工作地点离别墅也就两公里，常回来和妻儿一起吃午饭。
她有时候玩得过头了就留在他家一起吃，好吃的饭菜入口却有些酸涩，她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叫羡慕。
六岁的某一天，家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重，父亲也不去公司了，坐在沙发上沉默寡言，爷爷奶奶也不说话，外公外婆也来到了家里，眼圈红红的。
家里来了很多人，但是没有妈妈。
叶晚玉在楼上楼下逛了两圈，对着沉默的众人问：“我妈妈呢？”
他们哽咽着告诉她妈妈去远方了。
她不太相信，跑到她爸跟前问：“我妈妈呢？”
叶建军揉着额头叫来保姆，让把她带回房间休息，他们还要商讨柳岚的后事。
她被关在母亲为她布置的房间里，她才刚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冥冥之中感觉又要习惯一些什么。
叶晚玉趁着大家不注意跑出了充斥着悲伤和热闹的房间，院子里也没有母亲的身影。她跌跌撞撞地敲响邻居家的门，开门的是王瑞，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阿姨，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吗？”
王瑞是早上知道柳岚加班突发脑梗没抢救过来的噩耗，看着小女孩这样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你妈妈她过会”
“妈，你没看她快哭了吗？”
秦岁抱着儿童吉他出现在王瑞身后。
“她等会知道了更得闹。”
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怯怯地问：“你刚才是要骗我吗？”
王瑞语塞，心想儿子就是心大，这么大的事家里人都不告诉她，自己一个外人哪能说实话。
秦岁从他妈妈身边挤过去牵起她的手来到花园，指着一株山茶花问：“还记得小棉花吗？”
她望着红得近乎妖冶的山茶花，呆滞地点点头。
小棉花是一只白色小仓鼠，叶晚玉精心养了半年后，小仓鼠莫名其妙地就死了，秦岁在花园里挖了个坑，把仓鼠埋了进去，后来这里种上了山茶。
“岚姨和小棉花一样，去另一个世界了。”
山茶的红像是灌进了眼睛，流出来就成了透明的水。
“我没有小棉花了。”
“我也没有妈妈了。”
秦岁笨拙地拍着妹妹的肩膀，任由她把眼泪鼻涕都揩在新买的衣服上。
秦义前两年因为银行里的一起事故辞去行长一职，选择了投资创业，因此常往外地跑。
秦义在家的时间少了很多，每次答应过回家，临了又有事，秦岁很讨厌大人们嘴里做不到的承诺和有意无意的谎言。
他不想骗妹妹。
彼时的叶晚玉尚且还没完全理解死别，很快又迎来了生离。
七岁的夏天，叶晚玉去给外婆过寿，回来后邻居家却清了空。
那个陪她长大的哥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她又失魂落魄了很久，整日吃饭都没胃口。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年多，她在小学遇到了新的朋友，那种失落感才慢慢消减。
转眼，叶晚玉升入初中，出落得亭亭玉立，总是笑眼盈盈，元气满满，学习也游刃有余，由内而外都透着自信。
开学没多久，学校附近有个卖明星周边的路边摊，周刊杂志小卡，甚至还有签名，非常齐全。
卖周边的小哥还挺帅。
叶晚玉听朋友许梦说那人戴着口罩时不屑一顾地笑：“你就吹，长得好看的哪有不露脸的？你要不要看我们男生什么德行？”
许梦说看看就知道了。
小摊摆在小巷口，巷口挤满了人。
叶晚玉看得皱眉连连后退几步，她求饶地看着许梦，后者叹口气，两个人跑到对面的奶茶店里点上两杯奶茶，一边写作业一边等。
天色愈晚，叶晚玉写完最后一道题目伸了个懒腰，视线通过窗户飘到了对面，一时忘记收回手。
巷子口，路灯下，一辆杂牌自行车旁，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懒懒靠墙坐着，手里捧了本书，汽车鸣着喇叭飞驰闪过，拉出长长的拖影，墙上印着他身形轮廓。
叶晚玉收回了那句话，有时候帅只是一种感觉。
她眼皮一跳，回神敲敲许梦的脑袋喊：“大梦，他快收摊了。”
叶晚玉不爱为明星花钱，今天也破天荒地拿了盒明信片，靠近老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橙香。
许梦都没顾着看老板，搜罗了一波偶像的明信片、海报、最新的杂志以及各种小玩意儿。
老板接过她手里的物品，一件件包装起来，叶晚玉的目光从他的手往上扫，口罩与鸭舌帽几乎将脸挡得严实，只留一双不失锋利的眼睛。
付完款，老板也在收摊。
两人都添加了微信，点进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某组合演唱会门票的代抢。
许梦真觉得赚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上课抢不着票了。
而叶晚玉一步三回头，第四次回头，与他的目光撞了一下，心口引发一场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