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飞速运转着,她不禁开始思索起来。
玉婉为什么会走?这后院看着并没有侧门,想要离去便只能走正门,而玉婉是瞒着府内众人住在这里的,谁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如此从府中突然离开,就不怕被人看见吗?若是被人看见了可要如何交代?岂不是会被发现从前所说的离府养病都是假的吗?
林瑾思见她又不回答,两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又冷声诘问道:“你可真是狠心,这种时候竟也不忘逼她走!她的病的确已好了,是无需再藏在后院里,可我已在着手准备寻一个由头,将她从云苍山接回来,她很快便不用再住在这里,不用再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可你就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就一定要赶她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窈退后两步,躲开他的身影。
林瑾思再度追上来,逼问道:“我才一回来,你便为了她的事质问过我,她的身体情况,你知晓的比我还要清楚,不就是因为你在意她已经病好了还占着静园后院?不就是你想要赶她走么?”
他斜眼望着乔窈,眼里尽是陌生与嗤笑。
“我还在想着你这些日子如此精心策划,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原来是打了这个心思!我从前总以为你单纯善良,处处担心你受委屈,可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竟是如此的不能容她!乔窈,真有你的!”
他这一串话说的紧密,乔窈竟在其中听出了些许来自面前人的不沉稳的急促,急促的不留分毫空隙,来给她插话的机会。仿佛稍被打断,便说不下去似的。
乔窈也没想着插话,甚至等他言之凿凿说完所有污蔑她的话,为她定下罪,她也不想再争辩什么。
她只是笑了笑,伸出手落在她腹间,轻轻拢了下。
有些讽刺。
在知晓自己怀有身孕后,哪怕心中闪现过无数的情感,可最多的最能占据心脏全部的那一份,是欢喜。
她与林瑾思在一起四月,哪怕其余一切虚名都可以不要不求,但也总会幻想着,有一天,她是否能怀有身孕,能有一个,他们的孩子?
如此,可算是在这世间,留存下她们曾相爱过的证明?
可惜两人最浓情蜜意之时,却好几个月都没有动静,如今终于有了,竟是在这种时候。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她问。
像是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林瑾思明显怔住了,沉默半晌,他才狠声开口说:“心肠如此狠毒,王府如何容得下你?”
得到宣判,乔窈沉默的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错开视线的那一瞬,林瑾思心里慌了。
“站住!”他匆忙喊了句。
乔窈停住步子,但没回头,只站在原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他攥着拳,用力扣紧手指,稳了稳情绪,又冷声说:“关于我方才所说的一切,你就一句争辩的话都没有?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说?”
是多余的,可能会扰乱他计划的话语,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乔窈听着,不禁笑了。
已宣判过罪刑,已降下责罚,如今却开口问她要解释?
好没意思。
明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她,一开始就不信,还要什么解释?难道她多说上两句,便能改变什么了?
呵。
真的好没意思。
“王爷去问过玉婉小姐便真相大白了,无需听我多言。”
她冷声说了句,挪动步子打算继续离开。
“乔窈!”林瑾思彻底压不住情绪,面目狰狞的吼了句,“你现在是想离开王府?想离开我?”
闻言,乔窈只笑。
“我心肠如此狠毒,怎能继续留在王府之内?”
“你!”
在乔窈的背后,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林瑾思的神情慌得明显。
乔窈的反应与他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她太配合了,配合的让他心头发慌,竟是害怕起来。
可他不能表露出来让她察觉,否则,他做的一切努力便全白费了。
他抑制着刻意让自己冷静下来,伪装出愤怒,扬声开口道:“你做出这种事,我怎会容你如此轻易离开!来人!拿下她!”
乔窈被按住送到林瑾思面前。
“我择了一处去处,你去那里忏悔思过吧。”他吩咐说。
她抬头望着他,出奇的平静和冷漠,然后,任由侍卫押着她离开,不吵,不闹,也不辩驳,仿佛一潭没了鲜活的死水,了无生气。
绝望的令他害怕。
林瑾思头一次觉得害怕。
他终是没能忍住。
她不辩驳,他先没出息的败下阵来。
“窈……窈窈!我……”
他喊了句,乔窈没回头。
他话至嘴边,却哽在喉咙里。
最终,他挥了挥手,侍卫将乔窈带走了。
他望着那孱弱的背影,只沉声说了句:“我有我的难处。”
是足以打乱他所有计划,让他失去所有主动,陷他入死地的,一句不该说的话。
有风吹过,入耳喧嚣。
也不知她听不听得见。
·
乔窈被林瑾思赶出了王府。
谁都不知晓缘由。
就连兰心也只知道,说是王爷与姑娘不知何缘由大吵了一架,两人谁也不肯让步,王爷气不过,便下令让人将姑娘拿下,赶出了王府。
乔窈具体去了哪儿,谁也不清楚。
兰心也从负责照顾姑娘的贴身婢女,变成了现在府内的粗使丫鬟,但只专门负责打扫静园与书房,其余活计一律不必去管。
自从姑娘走后,王爷整日更是繁忙,几乎日日不着王府。
兰心知晓,是朝堂上的局势有了大的动荡了。
当今皇上欲计谋除掉三王爷与其幕后党羽,但顾忌严氏一脉,且皇上现在并无抗衡严氏的有效手段,于是假借淳安郡主之死栽赃陷害三王爷,欲以此逼手握重兵的淳阳王站在皇上一党,协助皇上抗衡严氏,进而先除掉三王爷。
但朝中势力纷杂,除却皇上一党与三王爷一党,还盘踞着其余几位王爷与朝臣的势力。
而现今的一切,几乎可以说尽是林瑾思一手策划,这是他挑起来的绝佳的时机,他自然不会浪费,定会亲自入局主导这一切。
而时局动荡,幕后之人无暇顾及王府,府内这些利益的牺牲品便暂且无人管顾,无人威胁,也能罕见的落得几天清闲日子。
柳夫人和吴夫人解了禁足以后,都各自打听着娘家的响动,偷偷回家好几趟,再回来王府内也是安闲得很。严夫人则是擅自离开了王府,好几日都不知去向,王爷向来不管这几位夫人如何,底下下人更是无人在乎,府内一时冷清了不少。
这日,兰心正呆坐在书房二楼外的木阶上,隔着一层浅浅的竹林叶影,与不高的院墙,远望着前院那扇不会再开启的门。
姑娘走后,静园内的房屋便被王爷封了起来,只留下院中的道路从院门通往竹径中的书房。
她虽然负责打扫静园,却也只是打扫静园未被封起来的各处院落,屋内都落了锁不能进入,若是滞留在院内太过明显,她只能借着打扫书房的间隙,坐在此处遥遥望着前院,望着与姑娘一同生活过的地方。
姑娘身子一直不好,也不知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如今身边可有人照顾着?姑娘看着一副柔柔弱弱,温婉安静,纯良无害的模样,实则性子犟得很,也不知姑娘现在身边是否有人能陪她说说话,开解她,劝她好好吃药,照顾好自己?
她如此想着,不禁担忧不已。
兰心正分神的时候,木阶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索。
她立刻回过神来,拿起手中打扫的东西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做出一副干活的模样。
“别假忙活了,是我。”
来人抬声打断她。
从楼下踏上木阶走上来的人是林安。
兰心看到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坐回木阶上。
林安走过来,来到她身边坐下,问:“在想什么?怎么脸色瞧着如此难看?”
兰心不禁蹙起眉,思索着,如实问道:“王爷明明知道不是姑娘所为,为何还要如此?那玉婉小姐为什么离府,王爷自己不是比谁都清楚!他怎么还用此事为借口,如此对待姑娘?”
这些话是绝对不能去问王爷的,也绝对得不到答案,她一直都在为此纠结着,而如今正好,林安送上门来了。
林安撇撇嘴,一副不悦的样子,可发泄过情绪,还是同她解释说道:“现如今外面的局势愈发动荡。王爷已不能再闲散下去袖手旁观了,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必然要参与局中。而你也知道,姑娘是什么身份,她于王爷的计划有多重要!姑娘是决不能有半点闪失的,也决不能落到他人手中。所以,王爷只是寻一个借口将姑娘送出王府藏起来罢了。”
“说起来,凡人遭受平白无故的冤枉,自然是第一时间争辩诉苦,替自己辩解。姑娘要是态度软和些,王爷定然也会心软,劝她几句,再解释几句自己的不得已,然后和和气气的送她离开王府。可咱这位姑娘这脾气竟是如此执拗,任王爷故意冤枉泼脏水,她也一句争辩的话都不肯说,还直接就要离开,这不是故意惹着王爷生气吗?所以这两个人就只能吵起来了。”林安说着,也尽是无奈。
“王爷到底将姑娘送去了哪儿?”兰心问。
“我也不知晓,王爷为了掩人耳目,此事全是他一人负责的,甚至连我都没告诉。不过不知道也好,如此,能更隐秘些,也省的我不经意间暴露了出去。”林安说。
“那王爷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姑娘身子不好,实在是不宜久拖,我也怕她想不开,再苛待着自己……”兰心担忧道。
林安轻轻蹙了下眉,忍不住抬手拍拍她,凑近了小声安慰她说:“一个月。一月后,王爷与玉婉小姐成亲之夜,便是起事之事。只要姑娘再忍耐着藏好一个月,这件事必然能了结的。王爷虽然对姑娘无情,可定是不会亏待姑娘的,等此间事了,一定会接姑娘回来,届时一切尘埃落定,姑娘便再不用受苦了。”
“但愿如此。”想到乔窈,兰心不禁难过的沉下眼眸,“但愿,一切能如王爷计划一般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