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求求您开门吧!您不见我,总该见见大夫,您不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啊!姑娘!”
房门被敲得直作响,兰心跪在门前,声声祈求着。
乔窈就在门内,大约一步之隔的地方,她瘫倒在地上,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也没有力气说话或动弹。
撑着身体全部的力气回到房间之后,她立刻关上门,将兰心和所有人都关在了外面,然后自己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倒在了门前的地上。
门外,兰心一声一声祈求着,她不禁闭上眼。
浑身都在疼,心也在疼着,可哪怕是这样,她还是会心软。
兰心只是个婢女,是个身不由己的下人,主子的吩咐,她能怎么办呢?自己,何苦为难她呢?
乔窈垂下眼眸,虚弱的开口唤道:“兰心,进来吧。”
她连爬起来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稍稍转转身子看过去。
得到应允,门很快被兰心砸开了。
她闯进来来到乔窈跟前,将她扶起来,抱着来到床边。
她身后跟进来大夫和几名侍女,一起来到床前围着她,先帮她止了血,处理了后背血淋淋的伤口。
做好这些,兰心挥手命侍女们都下去,自己也起身对乔窈说道:“姑娘,婢子就不在您面前惹您生气了,但婢子就在门前守着,您若是有任何吩咐,随时招呼婢子,婢子立刻赶过来。”
她说完,又叮嘱大夫说道:“大夫,我们姑娘身子弱,您可一定要好好看看!不能有任何闪失!”
如此叮嘱过,她才转身准备离去。
“兰心!”乔窈忽然抬声唤了句。
兰心停住步子连忙走回来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乔窈微微张嘴,停顿片刻,却只说:“没事,下去吧。”
兰心心中略有迟疑,但还是依言离开了。
乔窈伸出手腕给大夫,却不禁难过的垂下眼眸。
林瑾思没来。
呵,她在想什么?他肯定是在陪玉婉,当然不会来……
她正难过,却忽然听得身边大夫轻轻一声惊喝,神情也随之变得难看起来。
他望着乔窈,慌张说:“姑娘,你,你……”
“怎么?大夫如此为难,是治不好吗?”乔窈看着他的神色问。
大夫摇摇头,抹了把额前细汗,说:“不,不是治不好,是十分麻烦。姑娘,你……有了身孕了,如此,许多药便都不能用了,所以麻烦。”
乔窈愣了下,“你,说什么?”
大夫微微启唇,小心思索着措辞道:“草民说,姑娘,你有了身孕了。虽然时日很短,草民瞧着,姑娘应只有最多十几日的身孕,一般大夫恐怕很难判断得出,但草民经验丰富,绝不会误判,这点草民可以向姑娘保证!只是,怀孕早期脉象还不稳定,姑娘你又伤得如此之重,脉象已是极弱,能否保住也很难说,但草民定当竭尽全力,治好姑娘,也竭力保住姑娘的孩子。”
乔窈垂下眸,思索片刻,说道:“大夫,我能否求您一件事?”
“姑娘请说。”
“这件事,请您暂且不要告诉王爷。”乔窈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请求道。
大夫神色一变:“可这等大事……”
乔窈打断他的话,劝说道:“您不是也说,我伤得如此之重,能否保住都很难说吗?治伤又需要服药,也不知这孩子又要遭多少罪。万一我的孩儿撑不住……告诉王爷也是徒增烦恼,倒不如,不如先治伤,待我身体好些,脉象也稳定些,再将此事告诉王爷,可好?”
大夫听闻,神色间仍有些犹豫。
乔窈微微眯了眯眼睛,又一转话锋道:“大夫,我腹中的孩子,可是王爷的血脉。我如今这身体状况,您也知道,极容易就会有什么闪失。您也说了,时日很短,一般大夫很难诊断得出。将来孩子若没保住,也只你我二人知晓,倒且好说。可若是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将来孩子若真没保住,您会如何?”
大夫额前瞬间又起了冷汗,连忙退身半步,稳了稳心神道:“那,草民先替姑娘调养身子,待姑娘身体恢复,脉象平和,再告诉王爷此事。”
“多谢大夫。”
乔窈浅浅笑了笑,便垂下了眼眸。
自己竟有了身孕,这消息让她又惊又喜。
哪怕心里怨恨,可知晓与他有了孩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欢喜。
但,也是因为心里怨恨吧,她便故意,就是不想告诉林瑾思,不想让他知晓此事。
虽然自己也知道,定是不能瞒他很久的,可哪怕十天半个月的,也要故意瞒着不告诉他!如此,看他知晓后要怎么办!
他定也是会欢喜的吧?毕竟,毕竟是他们的孩子,哪怕吵了架,哪怕都在气头上,也会像她一样,如此欢喜的吧?
乔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腹间的皮肉,因为时日尚短,一如平常并没有摸出任何异样,但乔窈抚摸着,总感觉是不一样了,她唇边的笑意也更浓了。
·
背上的伤口在渐渐愈合,又痒又疼,乔窈躺不住,只好趴伏在床榻上翻着书卷打发时间,也是为了静下心来不去思索伤口的疼痛。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乔窈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她已受过刑,道过歉,其中缘由寻不出,便也不去寻了。
她因为伤得严重,这几日都没下过床,房门不再像以前那样被紧锁着,门外把守的侍卫似乎也撤去了,兰心得了她准允,也几乎日日在房中陪着她,照顾她,开解她,只是,林瑾思一直都没来看她。
不来也罢。每次想起他,乔窈都忍不住轻轻揉抚着自己的小腹,在心里默默同宝宝念叨着林瑾思的坏话,如此,便没那么难过了。
她在房中躺了十日,也思索了十日。
想起自己腹中的宝宝,她决定原谅林瑾思这一次。
但,还是有一点点私心,想要林瑾思先主动。
也不用太过分,只要他肯来看她,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她,给个台阶下,她便不计较了。
毕竟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有了孩子。
就勉强原谅他为了妹妹的安危责罚她,让她道歉的事了,但,一定得要林瑾思先低头才行!
她这么劝着自己,一直在房中等候着,等着他主动。
可直到第十日,林瑾思才终于主动来找她。
却不是为了看她。
乔窈此时正看到书中奇险之处,全神贯注地盯着书卷,连有人走进房中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那人来到床边,在床边站了一阵子,冷冷的瞪着她看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阵寒意,随之收起书回头看了一眼。
林瑾思。
她等了他这么多天,他终于来了!
乔窈立刻欢喜的弃掉书,撑着坐起来望着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她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凝固着脸看着他,等他先开口。
可林瑾思的表情看着却很冷漠,仿佛见到她,也并不是一件多令他欢喜的事,甚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愤怒与厌恶的。
此前,林瑾思从没有对她有过任何厌恶的情绪。
乔窈看着那迟迟没有变化的表情,心间没由来的揪了下,这段时日的妄想与期许也随着他那表情一点一点破碎。
林瑾思终于有了动作,他打量着她,望着她愈合的不错的伤口,望着她床榻上的书卷,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闲适。”
乔窈眼眸沉下来,没有接话。
林瑾思一转话题,靠近乔窈床前,信手捏起她落在床上的书卷,随意握在手中把弄着,压抑着表面的情绪,可语气仍是克制不住的严厉,质问她道:“你那日去玉婉房中,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乔窈不明所以,但见他这幅态度,完全没有自己预想的道歉或是给她台阶下的意思,于是也不免起了气,没什么好气说道:“我不是已如你所愿,已对她道歉了吗?你们还想要怎样?”
“道歉?你就是这样对她道歉的!”
林瑾思咬着牙,抬手猛地一挥手中书卷。
他用狠了劲,封书的细线都尽数断裂开,纸张洋洋洒洒从空中散落,砸在乔窈身上,落在床榻上。
柔软的纸张携劲风扫在脸上,不算太疼,可绝不是太舒服的,乔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再次抬眼望向林瑾思时,眼里已没有了任何光亮,只剩下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林瑾思发泄过情绪,转身背过身一挥手,门前候着的下人们走过来,将乔窈从床上强行带了下来,带去了后院。
后院内已是人去楼空。
屋外的景致都还在,花丛还在,秋千架也还在,可却明显的因为无人修剪侍弄,已长得有些杂乱了。
乔窈被带着走到后院的小屋门前,门前那个厚重的挡风门帘已被取掉了,站在门口,能看到屋中也已经蒙了一层浅浅的灰,屋内的气温不像是她上次来道歉时那样闷热,是与屋外相近的温度。
乔窈多看了几眼,林瑾思已立刻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玉婉已哭着从后院搬走了,以后不会再住在静园里,要搬去云苍山别院了。如此,你可满意了?”
他说话的音调不高,却能听得出压着火,而源头,是因为她。
乔窈蹙眉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