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有空来这，看来是失业了？”蒋离嘴下没留情。在餐厅里闹得那么难堪，又丢了他送的花，她原本以为以张弛好面子的性格，两人此生都不会再见。
“别这么说，蒋离。”张弛说，“我特意为你调休来的，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
蒋离忽然发现，原来这年头，朋友是这么一个被滥用的廉价词语。她懒得和张弛东拉西扯，直入主题：“什么事？”
“我们换个地方边吃边聊吧，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蒋离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默许了他的提议，往附近的商场走去。心里默默盘算着商场一楼有个网红贝果店还算合适，估计能速战速决。
面向马路的一楼商超的玻璃门总是很重，尤其遇到风大有气压的天，几乎要把整个人压上去才能把门推开。而今天就是这样一个大风天，蒋离单手撑门没推开，于是换成了两只手。
“我来吧。”张弛把手搭上了门，一把推开了餐厅门。
蒋离还挺惊讶，这是受什么刺激转性了？他从前可是个插着兜站旁边等着的大爷。
快餐店的好处就是扫码点餐，一人一码。她没给张弛黏黏糊糊拖拖拉拉的机会，坐下扫码，花十秒钟点好了餐：“我点好了，你吃什么随意。”
张弛刻意保持在一种温柔的声线：“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蒋离动作一顿，打断道：“不会是来借钱的吧？”见他摇头，“哦，不是就好。”
张弛又欲开口，蒋离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你等我去取个餐。”
一套操作下来，张弛算知道她的态度了，面色无奈地说：“你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你不是读过高中政治吗？事物是变化发展的。”蒋离咬了一大口贝果，贝果被切开夹了扎实的馅料，咀嚼起来，牛肉混着青椒、溏心蛋和胡椒味的蘑菇，是一种新奇而特别的味道。
张弛微微皱眉，坐姿原地也不点餐，只是评价着：“我特别不能理解吃这种东西的人，虚头巴脑的，能吃吗？而且我看要卖四五十一个，不如点碗米饭来得实在。”
“我好像没有在问你的意见吧？如果你不吃的话，可以自行先离开。”吃到美食，蒋离被扰乱的心情好了不少，只是嘴巴依旧不饶人。
张弛：“你现在是在拒绝沟通吗？”
蒋离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正色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总之，我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歉意也好、寂寞也罢，反正我有权利不接受。”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妍妍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个女生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张弛忽然开始解释这件在蒋离看来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她恍然大悟，所以是和妍妍没成，又反过来找自己了。打量着张弛这张道貌岸然的脸，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蒋离想了想，认真提议：“要不我把前天丢的花的钱转给你，出了这扇门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张弛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的切入点，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脸：“其实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一点，总是把一切分得很清楚。如果你当初是真心实意想和我在一起的话，怎么会这么计较呢？况且事情发生后，你从来都没有挽回过。”
要怎么不计较？要怎么挽回？蒋离看似在听，其实在反思自己半年前眼光怎么这么差？长久以来找个样样中庸的男友谈恋爱的信念终于动摇了。正如网上盛传的梗，帅的也偷腥、丑的也偷腥，不如找个帅的好了。在她没觉察的潜意识中，天平不自觉地向沈斯翼偏转。
张弛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大概是被怼回去太多次，抓住契机便要全部还回来：“我们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你就一点错没有吗？我认识你的时候，咱们可都在西边办公，后来你搬到了cbd，咱们之间通勤都快2小时了。如果真往下一步发展，又和异地恋有什么区别呢？……对吧？”
这个男人歪理一堆就算了，最搞笑的是试图在她这寻找认同。张弛戴着无框眼镜，白炽灯反的光让蒋离几乎看不清眼镜下他真实的双眼。她从小就觉得戴眼镜会显得有文化，最上头的时候也觉得张弛文质彬彬，可是现在…蒋离能找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是道貌岸然。
常言道，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x论短长。蒋离懒得和他掰扯，睁大眼睛阴阳怪气：“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我讨厌话多的男人。”
出乎意料的回答，张弛算是唱戏给聋子听，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我出现得不是时候？”熟悉的嗓音在蒋离身后响起。
蒋离回头，居然是沈斯翼。眼神在张弛和沈斯翼之间徘徊，他俩同框，也算是活久见。
沈斯翼站在原地，冲蒋离使着眼色，期待着她的回答。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蒋离虽然无奈，但还是满足了他的期待。
沈斯翼倒也是强大心脏和城墙脸皮，一听这话立刻抽开凳子，坐到了蒋离旁边，反客为主、目光审视：“这位是？”
“我和离离是老同学。”张弛这人挺假的。男人和男人之间可笑的虚荣心和占有欲大概就是，明明两人前一句已经要闹崩了，忽然来个了疑似竞争对手的人，他也假装一切如初、胜券在握。
“即将老死不相往来那种。”蒋离即时补充了一句。
“哦～”沈斯翼佯装恍然大悟，礼貌询问张弛，“既然这样，不妨腾个位置？”
张弛不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蒋离：“你朋友？”
蒋离：“是，他让你给他腾个位置。”
张弛脸略有点挂不住，开始拉踩：“看着不太稳重的样子啊，你得提防小白脸。”
沈斯翼忽然语出惊人：“是因为我长得帅吗？谢谢夸奖。”
张弛又看向蒋离，企图找她要个说法。
蒋离不参与争论，而是化身成了复读机：“他说，让你给他腾个位置。”
张弛终于坐不住了，忿忿地站起来，临走前还不忘挽尊一把：“我相信你只是暂时被迷惑了，等你想明白告诉我，我随时在。”
张弛转身刚走，蒋离就忍不住给沈斯翼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牛。”
沈斯翼一挑眉：“难道我不帅？”
蒋离假咳了声：“我还是喜欢帅而不自知的男人。”
“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帅而不自知的男人。”沈斯翼揭穿了残忍真相，“满大街都是镜子，应该没人没照过吧。”
蒋离：“行，你总是有道理。所以…你怎么在这？”
“‘jet’门店就在隔壁，我出现在这不是很正常？四舍五入咱们也算同事好不好。”沈斯翼见蒋离没懂，又补充了句，“都在这块上班嘛。”
蒋离嗤笑一声，故意要和他唱反调：“入得够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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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翼晚餐就在这家店简单对付了几口，饭后，他邀请蒋离去逛东阳公园。
“东阳公园里有一棵树。”沈斯翼说得神神秘秘。
“东阳公园里有很多树。”蒋离纠正得很无语。
沈斯翼：“不，那棵特别。”
尽管蒋离没信他的话，但还是答应了他去东阳看树。她原本以为特别的树和猫会托马斯全旋、狗会劈叉之类的套路话差不多，没想到，真的是一棵特别的树。
一棵栽在花海里的银杏，枝繁叶茂，可惜叶还没有黄透，还透着隐隐的绿。
蒋离忍不住上前抚摸着树干，有些遗憾：“如果是白天，阳光洒下来的时候，肯定会更美。”
沈斯翼逗她：“可惜有些人白天要上班。”
没想到蒋离道：“打工确实让人错失了好风景。”她感受着风起时叶沙沙的响声，仔细回忆，发现从大四以来，始终像上了一根紧绷的发条，考研、实习、找工作、再到正式工作……她一直在步履不停地寻找、追求着些什么，如今恍然发现，错过许多良辰美景。
见沈斯翼关心地看着自己，她装作无事地抿唇笑了下：“可能是最近加班太累了，我放空一下。”
蒋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闻到秋天的味道，却没有注意到，沈斯翼正在看她。
“会有机会的，还有很多个秋天。”他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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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斯翼把蒋离送到了家楼下，两人在楼道口，同时张嘴想说话。
蒋离：“你先说。”
沈斯翼忽然伸手，她心里暗暗一惊，刚想躲开，沈斯翼的手已经落到了蒋离的肩膀上，捻起了一片不知什么时候掉上去的落叶。“你先说吧。”他不动声色地把那片小圆叶子揣进了口袋，
“汉堡店里那个男的确实是老同学，我俩确实差点有过什么，不过现在未来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什么了。”蒋离把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解释说出口，心里终于畅快不少。
“哦，我知道。他不重要。”沈斯翼轻描淡写。
蒋离狐疑：“你知道？”
“嗯。”沈斯翼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在她双眼前，“你的眼睛告诉我了。”
“油嘴滑舌。”蒋离隐隐感觉被撩到，“所以你本来要和我说什么？”
沈斯翼：“我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工作需出差。”
“哦……”蒋离尝试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低落，假装不在意地问，“去多久啊？”
沈斯翼：“半个月左右吧，还不确定。”
蒋离点点头：“去哪？”
沈斯翼嘴角一勾：“这是个秘密，等一个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蒋离别过头，嘴硬：“算了，我也不好奇。”
“真不好奇？真不好奇？”沈斯翼非要绕到蒋离面前，和她对视。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啊？”蒋离故作嫌弃。
沈斯翼：“一般人我都不给她这机会。”
蒋离被逗笑了，“那拜拜？”
沈斯翼点头，“再见。”
蒋离扭头进了楼梯口，开始上楼梯。
“哦对。”身后再次传来沈斯翼的声音。
蒋离回头看他。
“我上次说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我不缺普通朋友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