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小长假只剩下两天,办公室里大家的心思都渐渐浮躁起来。今年国庆连上中秋能放八天,手机群聊里抢车票助力的消息满天飞。
田薇薇收到了阿标母亲从老家寄来的茶叶,非要拉着蒋离一起尝尝。茶水间里,两人边等开水边闲聊。
田薇薇兴致勃勃地说起要回老家过国庆,又问蒋离:“你呢?不回去去呆几天?好像除了过年,都没见你回南市过。”
蒋离是南市人,南市作为长江中下游地区某省会城市,是一个拥有丰富美食的旅游城市。田薇薇也曾和阿标去过,并且念念不忘总惦记着再去一次。因此对于蒋离总不热衷于回家,颇为惊讶。
蒋离低垂下眼,端着杯子接水,试图用水流声掩盖语气中的异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第二次采访不是要准备了吗,我就不回去了。”屁的采访准备,她暗暗唾弃自己说谎,真相其实是家里没人,回了也没意思。
蒋离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妈妈就和负心汉爸爸离了婚。蒋离妈妈化情伤为动力,变身事业女强人,从采购部职员一路升职成为经理,可是工作繁忙,且总是需要出差。
当年蒋妈为了和蒋爸结婚,不惜和家里闹翻,不久蒋父出轨、匆匆离婚后也无颜回家。所以蒋离的小时候也不像一般的留守小孩那样被外公外婆带大,而是在保姆、邻居、蒋妈同事家轮流吃百家饭,稍微再大一些以后,就几乎变成了自己把自己养大。虽然蒋离在物质条件上从为未缺,但不可否认的是,精神上一直是缺爱的。
“还是你努力。”田薇薇信了蒋离的说辞,真以为她是一心扑在工作上。
蒋离心虚得不敢和田薇薇对视,她可当不得这句夸奖。国庆八天她已经想好了,就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然后再去公园里发呆,把前一阵子加班亏空的精气神一口气补回来。
“你和阿标见家长了?”蒋离岔开话题,啜了口刚刚泡好了茶叶。
“哪能啊,阿标倒是一直想让我见见他家长,可我没答应。”田薇薇说起这个就烦,“总感觉见家长的下一步就是结婚,你懂得,我有多抗拒这件事。”
蒋离深表理解地点头。
茶水间是半开放式的结构,隔壁组产品组的组长何菲经过茶水间,蒋离发现,一直是齐肩短发的何菲把头发渐渐留长了。
“诶,这不是方栋的杯子吗?”田薇薇忽然注意到了何菲手上拿着的马克杯。
一般人倒也记不住同事的杯子,可是方栋的马克杯不同寻常,上面印着他和老婆甜甜的卡通肖像画,听说是甜甜送给他的纪念日礼物。蒋离顺着田薇薇的话,眼神移到了何菲垂着的手上,发现果然是方栋的杯子。
何菲显然也听到了,她走进茶水间,将杯子放到蒋离面前的台子上,神态自若:“哦,原来是方栋的。我刚刚经过洗手池,发现这个杯子不知道被谁落在那,正准备送去失物招领呢。”
田薇薇大大咧咧的:“没事儿,我俩带回给这杯子顺回去。”
何菲把手插回裤兜,简单表示了感谢后,转身离开了。她今天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同色系的毛呢质地阔腿裤,深棕色的头发过肩三四厘米左右,腕间带着金色的名牌女士表。
看着何菲的背影,田薇薇略带艳羡地表示:“这才是独立事业女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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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栋正对着电脑屏幕里的excel表格苦大仇深,蒋离和田薇薇从茶水间回来,把马克杯顺手放在了他的桌上。
“怎、怎么在你们这?”方栋看着杯子,打了个磕巴。
“哦,何菲从洗手池看到的,准备放到失物招领处。正好被我俩看到了,顺便就帮你拿回来了。”蒋离解释了句。
田薇薇调侃道:“你还总是叮嘱我们要细心,自己洗个杯子都能落那。”
方栋尴尬地笑了笑,看着蒋离略带探究的眼神,解释道:“是,是…这不是甜甜的预产期就在国庆,心里装不了那么多事儿。”说到这,他才想起似的问蒋离,“你国庆假是不是不回老家?”
“嗯!她刚说了不回。”田薇薇心直口快,替蒋离先回答了。
“是…”蒋离只能顺着说下去,“估计就留在京城了。”看着方栋的神色,她稍感不妙。
果然,方栋的下一句话:“那下午的月度总结会你代表我参加一下吧,算上国庆和请假,我十月上旬估计都不在,正好你多盯着点。”
“哦…好的。”蒋离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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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厂租下了这栋办公楼的负一层当食堂,午饭的点,上下楼的电梯人满为患。蒋离被卡在电梯的最里面,电梯下到一半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雅婷!”蒋离隔着大半个电梯,喊了一声。
谭雅婷惊喜地回了声:“蒋离!”顺着进出的人流,蒋离和谭雅婷成功在电梯正中央汇合。
“你怎么在这?”蒋离问道。谭雅婷是蒋离还在京城西边前工区办公时,住在她楼下的邻居。两个人因为外卖员送反外卖阴差阳错的乌龙认识,后来便常常结伴一起煮火锅,算是很聊得来的火锅搭子。
“我跳槽来f厂了呀,今天是第一天。我刚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呢,结果立刻就碰上了,咱俩真是太有缘。”谭雅婷略带埋怨地说,“你搬家以后都没找我约过饭。”
蒋离忙喊冤枉:“我五月不是约过你一回,结果你那会加班没空!”
谭雅婷花了半秒钟回忆了一下在前司的魔鬼加班经历,决定把这些不愉快经历忘个干净:“好吧,那今天中午一起吃。”
电梯正好到了一楼。蒋离抬腿就要往外走。
“诶,食堂不是在负一楼?”谭雅婷还想拉住蒋离。
“第一天怎么能吃食堂呢?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南市菜,走,我请你。”蒋离的兴致很高,因为终于有饭搭子了。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群居动物,尤其在上班的时候,格外需要“搭子”。摸鱼有“摸鱼搭子”,上厕所有“厕所搭子”,点奶茶有“奶茶搭子”,吃饭有“饭搭子”。“搭子”真的是个很奇妙的工作时间限定版,上班形影不离、下班以后生死不理。
蒋离的各种搭子基本都是田薇薇,除了饭搭子。因为田薇薇总是得和男友阿标一起吃午饭。
天降饭搭子,蒋离把人带去了办公楼后巷折进去的一家南市家常菜馆。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以我南市人的尊严保证,这家绝对正宗。”
没想到的是,田薇薇和阿标也在这家餐厅吃饭——还是谭雅婷先发现的。
这家南市菜是一家中年夫妻档店铺,采用非常古早的点菜方式,需要自己在点菜本上抄好要点的菜,送到厨房。蒋离正趴桌上奋笔疾书呢,忽然听到谭雅婷说“你看那对小情侣多甜”,扭头才发现是田薇薇和阿标。
阿标穿着深蓝的牛仔衬衫,带着黑框眼镜,一看就像个闷葫芦。他正在给田薇薇剥桔子,两人看上去很登对。
“我朋友说你和男朋友很甜!”蒋离直接对着斜后方的田薇薇喊了声。
吓得谭雅婷一把抓住了她,社恐大发作:“别别别。”
田薇薇伸手掏了两个丑橘放到蒋离她们桌上:“谢谢啊,请你们吃桔子,也甜!”
谭雅婷目瞪口呆:“市里面的生活现在这么自来熟的了吗?”
蒋离脸上挂着恶作剧成功的笑:“逗你的啦,我俩是同事。”
谭雅婷闻言松了口气,放松心情正式和田薇薇打了个招呼。
看着有说有笑还就职于同一公司的小情侣,谭雅婷不经感慨,“工作之后再想找个合拍的男友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的上一段恋爱就是因为异地分的手,两人感情没有大问题,但是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男友坚持回老家,谭雅婷希望在京先打拼几年存些钱,两人都无法为对方妥协,偶尔回想起来其实也有些遗憾。
“你和张弛现在怎么样了?”聊起感情话题,谭雅婷试探地问了句。她和张弛算前同事,同楼层不同办公室那种。
蒋离脸呈便秘色:“把他删了,我俩不可能再有什么了。”
“那就好那就好。”谭雅婷嘀咕了两声,松了口气,“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蒋离夹菜的动作一顿,“关于张弛的?”面色不显,脑海里翻过了八百种想法。见谭雅婷还在犹豫,便改变主意不听也罢,“要不还是别说了。试试这道烧茄子吧,挺地道的。”
虽然还会好奇张弛到底在整些什么幺蛾子,但不关心有时候才是最好的放下。
“不行,我要说。”不知是因为蒋离看上去是真放下了,还是人的逆反情绪在作祟,不让谭雅婷说以后,她倒想说了,“张弛……貌似之前出轨来着。”
“我知道,是一个叫yányán的小女生对吧。”蒋离轻描淡写,“哦还有,他也不算出轨吧。毕竟我和他也只是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