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准确的说是凌晨12:15分,南衣修出生的时间。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刚刚年满一周岁的南衣修第一次失眠了,不知道为何迟迟无法入睡。
直到这种感觉越过某个分界线,有什么……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如同从高峰滚下的垒石,只需要操纵着意志伸出食指轻这么轻一推,水到渠成般,某种才能发动了!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意识如被冲进马桶的废纸,一阵眩晕后,等再睁开眼睛,眼前所看见的世界,已经焕然一新。
身后原本透光的玻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呈圆环形的邬堡,土黄色的墙壁上部,开了好些个不太规则的方形窗户,门口似乎有人正在目送着南衣修离开。
黑色的瓦砾,红冠的公鸡正在打鸣,此时天际线上太阳才刚刚升起。
邬堡内有喧闹的犬吠、唏嘘的呼喊传出,南衣修似乎就是从此处土堡出来的。
他正看着这一切发呆,有人用指头戳了戳南衣修的腰间,压低着声音说道:
“阿修,别发呆了,吏正在看你。”
原来因为南衣修停下脚步,被捉人的吏察觉。
看见南衣修回神,吏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似乎是在警告他,别再有下一次。
“呼——”
长呼出一口气,南衣修毫不怀疑,这个看上去就很冷漠恐怖的家伙,会因此事鞭笞自己。
他将感激的目光投向身侧那人,刚刚提醒他的人——脸上灰扑扑,似乎没有洗干净灰尘的半大少年。
虽然被尘土遮掩,依稀间勉强可以看出,他的面容似乎颇为俊俏。
有一种中性但不失气势的美感,作为男性,多出分阴柔,作为女性,多出分英气。
木兰,不知道怎么的,南衣修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木兰?木兰!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而且天然的,南衣修就对其有三分好感。
思索片刻后,最终他归咎于是身体原本主人——阿修的情感。
“木兰,谢谢你,不然刚才就要吃鞭子了。”
负责征兵,或者说负责捉人的官吏,是个性格极其恶劣残忍的家伙。
此时的南衣修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如今这副身体,单看手掌应该和木兰一样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和木兰,还有另外一人,正跟在身着皂衣的官吏身后,前往虞城县的军营。
道路两边是农间的田陇,远方是茂盛的苗圃,以及漫无边际的绿野。
一脚深一脚浅走在黄泥路上,沿着前人走出的小径。
出发的邬堡距离县城其实并不远,太远的村庄,就算是吏都不愿意去。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距离那么远的村庄,如果遇见贼人,也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解决。
穿过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一行人抵达虞城县外的军营。
等三人来到军营时,已经有很多服兵役的青年在营地列队,似乎来自相同村庄的人往往会被编在一起。
“营郭村的人,来我这儿报到!”
有个肤色黝黑,穿着胴铠,头盔和护肩的军人这么喊道。
侧头看了眼无动于衷,又开始走神发呆的南衣修。
木兰犹豫片刻,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南衣修的袖子,往说话的黝黑军人赶去。
被人拉着袖子带到队伍之中,南衣修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营郭村的。
“谢谢啊。”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南衣修对带着他进到队伍的木兰,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用憨厚形容也好,用纯良形容也好,总之这是只有刚刚年满一周岁的南衣修才能做到的,如孩子般纯粹的笑容。
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却像个傻孩子一样的家伙,木兰把脸别到一边。
他的动作很快,为了不让南衣修看见自己突然绯红的脸蛋。
木兰只是拿食指戳了戳这个傻大修的腰间,让他注意一下,前面的人走得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俩了。
“营郭村的?”
“是。”
“家里几口人?”
“忘了。”
“……”
顿了一会儿,这个黝黑脸蛋的军爷接着开口说道:
“记住我这张脸,等会儿跟着我一起去点卯。”
闻言,南衣修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军爷,他的皮肤黝黑发亮,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角总是向下,似乎总是不开心,随时要揍人的样子。
被南衣修盯着看,这位军爷也不生气,反倒是欣赏般“嘿嘿”的笑了笑。
“你小子,胆色不错!”
将一块巴掌大小的粗糙身份牌塞到南衣修手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军爷开口接着说道:
“下一个!”
拿到牌子后,南衣修就在一旁等待着,过了没多久,木兰也拿着身份牌出来。
两人结伴一起在营地里走了走,门口看守的士兵不许营地里的人出去。
他们蹲在一顶油布帐篷的墙角,营地里被捉的人也大多像二人一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张了张嘴巴,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南衣修觉得此时他们应该找个话题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南衣修到现在还是满头雾水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这里是哪儿?
是虞城县,第二个问题突然得到了回答,来源是南衣修自己,这些答案像是游戏里的背景知识一样,只有需要提到时,才会自己冒出来。
突然间,有凶恶的争吵声从营地爆发。
“你看什么?!”
说出这话的是一个头发斑斑块块,就是那种一块有一块无的发型,虽然本人并非自愿的就是了,他脸上还长着癞子,个子高高的。
和他争吵的是一个脸色阴郁,个子普普通通,长相有些阴鸷的青年。
癞子男用食指戳向阴郁男的额头,阴郁男比癞子男人矮了小半个头,可他的回击却强而有力。
“我看你咋啦?”
不止嘴里说着,话语落下,阴郁男已经冲了上去。
从原地跳起,他飞起一脚踹在癞子男的肚皮上。
这一脚用出了十成的力气,没有任何留手。
毫无防备的癞子男被踹飞出去,阴郁男也摔倒在地上,但他的准备明显更为充分。
迅速爬起来,紧接着不给对方起身的机会,阴郁男追着倒下的癞子男。
锁定住他的头部,开始不停的用脚踢向癞子男的面部。
“我看你怎么了?你站起来啊!来,我告诉你,我看你怎么了!”
被踢的满脸是血的癞子男,被打出火气。
他放弃护着头部的双手,一把抱住阴郁男的双腿,将他掀翻在地上。
“狗一样的东西,!敢嘲笑爷爷。”
嘴里说着乡下骂人的垃圾话,癞子男翻身骑在阴郁男的腰上,对准他那张阴鸷的脸,狠狠一巴掌下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连隔的很远的南衣修和木兰都听见了。
阴郁男原本泛灰的脸庞,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tui!”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往癞子男的脸上。
癞子男自然不想被这含血的老痰吐中,急忙偏头躲过去。
却没想到,阴郁男早就在等他偏头闪躲,宽阔的额头向着癞子男的鼻子猛撞过去。
“咚!”
坚硬的头骨撞上软塌塌的鼻子,红的,绿的一下子全流出来。
癞子男被撞懵过去,从阴郁男身上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哄笑,看见对方被撞懵,阴郁男还要乘胜追击,却被赶来维持秩序的士兵拦住。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手里提着长枪的兵,挥舞着枪尖,对众人吼道。
“想打架?以后机会多得是,打到你想吐都成,现在都给我散了!准备集合去!散了!”
听见他这么说,围观的人开始三三两两散去。
没有热闹可看,时间过得很快,点卯的人敲响铜锣。
“集合!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