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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申国尧的口供

    听到申国尧的条件,范闲不禁失笑:“申大人还真是敢开口。”

    从陶半瞎报案开始,一直想要置申国尧于死地的正是范闲,申国尧竟然向他提出保全性命?

    申国尧坐在范闲对面,手脚皆被捆住,却没有发笑。

    他的神情更加认真:“小范大人,相信我,我手里的秘密,值得上这个条件。”

    范闲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申国尧眼前晃了晃:“你说错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将你明正典刑。”

    申国尧身为太平县典吏,把持权势这么多年,草菅人命、中饱私囊、巧取豪夺,可谓是坏事做绝,冤魂满身。

    这样的人,无论是为国法还是为公义,范闲都不可能让他活下来。

    范闲是自私,也有很多的自私想法。

    但他也是个有着朴素的善恶观的正常人。

    听到范闲的话后,申国尧的神情一阵灰败。

    他有些颓然地道:“那小范大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这就是拒不合作了。

    范闲眉头一掀,凑近了申国尧:“申大人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用酷刑害死了不少人吧。”

    “也不知道申大人知不知道一句话——玩酷刑,监察院是庆国所有衙门的祖宗。”

    听到这话,申国尧眼底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恐惧。

    范闲没有心思继续和这人闲聊,朝着身边的王启年招招手:“小言公子还没走吧,请他来一趟。”

    “动刑这种事,还是要他这个专业人士来。”

    说着,范闲笑了笑。

    只是在申国尧看来,范闲的这个笑容宛如恶魔一般。

    事实证明,范闲的方法没用错。

    常年仗着权力,用严刑峻法盘剥百姓的申国尧,遇上了他最擅长的严刑峻法,也只能乖乖张口。

    “滴答,滴答……”

    言冰云站在铜盆前,看着手上的血迹滴在铜盆里的水中,平淡地道:“申栋的案子,与陶半瞎说的没有差别,卷宗也是申国尧找人写的,不过后来篡改卷宗的人,他并不知情。”

    范闲站在一边,认真听着。

    见言冰云的的声音停顿下来,他皱眉道:“小言公子,能洗干净手再说话吗?”

    言冰云是典型的监察院酷吏,手段过于酷烈,所以自己方才没有旁听言冰云的审讯过程。

    谁成想,此时言冰云站在铜盆前的景象,一点也不比审讯现场渗人得轻。

    一身白衣胜雪,面容冷淡,双手布满血迹,一滴滴血水顺着食指缓缓滴向铜盆。

    这画面,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只怕会立即在脑海中勾勒出来一个杀人狂魔的形象。

    相比起来,自己的审讯手段就温和多了。

    范闲捏了捏腰间的药囊,心中暗自腹诽。

    “有关陶小燕的事情,申国尧当初也没查到什么。”

    言冰云将双手浸入铜盆,看着变得血红的水,淡淡地道:“不过,他讲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当初申栋那件案子牵涉到京都的人,县令准备问责他,是刘沉岩化名的赵先生出现,帮他解决了危机。”

    范闲心神一凝,看向言冰云:“后来呢?”

    “没了。”言冰云摇摇头。

    范闲眉头一蹙:“没了?”

    言冰云点头:“申国尧耐不住刑昏了过去,就说了这些。”

    “他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半个月之内,不能再用刑。”

    说着,言冰云将双手自水中取出,用布帕擦干后,拿起了边上的包袱:“我回京都了。”

    范闲点头,拱手道:“早去早回,可以的话,将宁不平的相关案卷,也带来。”

    申国尧的口供,已经证实了刘沉岩和陶小燕之间,的确有关系,言冰云的审讯倒不算是一无所获。

    言冰云颔首,走出了屋子。

    祝闻是已经没有了价值、赵先生死不开口、申国尧晕过去。

    范闲暂时没有了事情做,索性起身,送着言冰云出了门。

    恒通客栈的大门口,范闲刚送走言冰云,迎面却撞上了陶半瞎。

    陶半瞎扛着一件裹着红布的宽大物件,正吃力地朝客栈走来。

    范闲迎了上去:“陶大哥,我帮你。”

    “不、不,不用小范大人帮忙。”

    陶半瞎拒绝着范闲的帮忙,坚持将东西扛进了客栈。

    “扑通!”

    才进客栈,陶半瞎便双腿一屈,朝着范闲重重跪下。

    范闲一惊,连声问道:“陶大哥,你这是?”

    说着,他上前就要搀扶陶半瞎。

    “小范大人,您就站在那儿,这一礼您受得!”

    陶半瞎抬手挡住了范闲的搀扶,而后朝着范闲,重重叩了三个头。

    紧接着,他攥住放在脚边的那件东西的红布,用力一拽。

    “哗——”

    红布被拽开,露出了里边的物件——一块崭新朴素的牌匾,上边刻着四个大字:为民做主。

    “小范大人,您说到做到,帮我陶半瞎打赢了官司,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陶半瞎又朝范闲叩了个头,哽咽着道:“一年多来,我时时刻刻想着申四爷什么时候能够被王法制裁,每天除了干活,一点也不敢闲下来,闲下来就会想起我蒙冤的小五、我卧病的十二娘,就会恨自己的无能!。”

    “您不知道,我每次见到十二娘的病体、见到小五的坟、见到家里的断壁残垣,我就恨不得去死,恨不得拿把刀,去捅了申国尧!”

    “可是我不能啊,小五的冤屈还没有洗刷、十二娘还需要人照顾,我就只能这样屈辱又丢人地活着,像阴沟里的老鼠,到了后来,我甚至连报仇的心思都不敢有了,我、我怕小五的坟被他们给掘了。怕十二娘也被他们给害了……”

    说到这儿,陶半瞎脸上流下泪水,打在客栈的地板上。

    他撑在地上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仿佛要捏碎什么似的。

    范闲知道,这是他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申国尧被定罪后,搁在他身上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以见见阳光了。

    范闲的心情沉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陶半瞎。

    所幸,陶半瞎很快便带着泪笑了起来:“还好、还好遇到了小范大人,为民做主,帮我打赢了官司,惩治了申国尧这个恶吏。”

    “小范大人,我这一年多被申国尧盘剥,实在是没有钱了,只能用所有的积蓄买了这块板材,给小范大人刻了这块牌匾,还望小范大人别觉得寒碜。”

    范闲连道:“陶大哥说得哪里话,我怎么会觉得寒碜,你是把我当成了申国尧还是宋文易那样的人?”

    说着,他故作威严地板起了脸。

    陶半瞎见状,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小范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范某眼疾手快,趁机扶起了陶半瞎。

    他温声安慰道:“好了陶大哥,我是庆国的官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既然洗刷了冤屈,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样好好过日子才是。”

    陶半瞎点头称是:“小范大人说得没错,小水村我是住不下去了,我预备把陶书文和陶牛还给我的地和宅子卖了,在县里租个屋子照顾着十二娘,自己也打打工。”

    范闲蹙眉:“在县城租屋子住?”

    这生活,可不如陶半瞎以前在村子里当富户,而且他家中现在还有一个病人,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却见陶半瞎点头道:“是啊,那宅子和地都被荒废得不成样子,卖不了高价,换来的钱也只能租个屋子。”

    “不过,我还有把子力气,再加上我们也算是本分人家,租个离医馆近的小屋子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陶半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范闲却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他余光在牌匾上扫过,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