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步入尾声的国庆节之前, 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几件事。
第一件算是好事,许行霁历经几个月设计的大厦初稿送上去审,投资方和政府那边都很满意,他接下来继续按照这个做就可以。
而第二件就让人比较意外了, 是俞九西的私事。
平平无奇的一天, 拿着一杯冰美式在公司走廊里解乏的许行霁就看到他走到自己身边, 说的一本正经:“我十一月份要结婚, 记得来参加婚礼, 份子随少t 了跟你急。”
……
许行霁昨晚和盛弋闹的有点晚,现在困的上下眼皮打架, 他全当俞九西在说梦话,嗤笑一声:“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跟五指姑娘结婚?”
还结婚, 这货真是幽默的要死, 太会一本正经地搞笑了。
许行霁完全不以为然, 但俞九西的神色却很认真。
“我要结婚的对象你认识。”他戏谑地挑了下眉:“猜猜。”
见他说的确有其事似的,许行霁愣了愣,也不再是吊儿郎当的了。
“真的假的?”他第一次面对俞九西时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你啥时候处的对象?相亲去了。”
俞九西:“相亲这种事情, 不符合我的审美,再说了我相亲的对象你能认识?”
“我认识?”许行霁长眉皱起,快速的活动大脑, 很快目光一顿:“你该不会说的是陆医生?”
俞九西笑了:“猜的挺准。”
“这有什么准不准的, 咱俩都认识的女的一共也没几个。”许行霁翻了个白眼:“你牛逼,还真把人追到手了, 不过就算追到手了, 犯得着这么快结婚么?”
“没办法, 证都领了。”俞九西笑的已经是已婚人士的幸福:“总得给人个交代不是?”
“你参加婚礼, 总得出席吧?”
……
敢情这人今天就是故意来埋汰他的?
许行霁气笑了,上去就给了俞九西一拳,两个人在空间不大的休息间动起手来,最后还差点被前来倒水的会计看到。
“草,你特么就是来炫耀的。”许行霁有些郁闷的扒了扒头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等着,今年过年之前老子也娶到媳妇儿。”
他都‘暗示’和明示过无数次了,但盛弋始终对于复婚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一直都是需要在等等的态度。
许行霁的确害怕操之过急,但有的时候也不禁觉得有点丧,最近好不容易好了点,结果俞九西这货又来刺激他……
不行,他还得想办法求婚才成。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许行霁还没想到新的招数呢,就被另外一件事耽搁了。
最近事情扎堆,但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上诉失败,董平被放出来了。”某天俞九西拉住他,第一句话就让人心里一沉。
许行霁眯了眯眼,深深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本来证据是够的,但他妈的,这小子使手段。”俞九西苦笑:“他用了办法让盛情把所有事情都担了,自己反而脱身而出。”
“盛情难道是疯了?”许行霁愣了一下,有点气笑了:“她担事儿,让自己一个从犯变成主犯?”
“本来我也不相信,觉得这事儿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都干不出来。”俞九西耸了耸肩:“但法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
许行霁长眉紧皱,半晌后问了句:“盛情到底欠了多少高利贷?”
能让一个人不惜用坐牢和前科来换的东西,基本也就只有钱了。
盛情肯替董平背锅,董平t 帮她还债,在她看来或许还是一笔挺划算的交易?
“也许真的是因为钱。”俞九西叹息一声:“初步估量刑期也就三年左右,她顶下来,总比欠着几百万甚至更多的外债换不起,东奔西躲的强。”
对待欠债的人来说,监狱也没比追债公司好到哪儿去。
放高利贷的可不会对小姑娘温柔,真换不起钱看手砍脚的都有可能,权衡之下,盛情干脆用自由换金钱了。
只是这对于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已经穷途末路死里逃生的董平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估计不会放过许行霁这个害他事业家庭都完蛋了的始作俑者。
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许行霁垂眸想了会儿,先说了一句:“有没有保镖雇佣的地方什么的,雇几个人跟着盛弋,还有在群杉外面派一些人守着。”
还是和之前一个思路,如果董平想要报复的话从他一个大男人下手有点难,估计还是会朝着盛弋那边为难,或者是庄青,许行霁的第一念头就是把他们护好。
只是现在董平出来了,且是一个没有用的闲人,要对付他们尤其是不设防的盛弋可真是有大把时间,只怕是守的了一时守不了一时。
大家都有生活有事业的闲人,谁有那个精力天天和董平玩捉迷藏?惹上一个疯子,后续还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这种事儿,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目前的话他是有精力财力雇保镖保平安,董平可未必吧?
许行霁猜的没有错,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里面的声音阴测测的,带着沁骨的恨意:“许总,近来可好?”
可算来了,许行霁松了口气,声音很放松:“董平?”
“哟,真不容易。”董平阴阳怪气的:“难为您许大总裁还记得我的声音。”
“说的哪里话。”许行霁忍不住笑了——因为他能听得出来,董平的精神状态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而他不介意继续重拳出击:“董哥,别说我了,你最近可好啊?”
其实董平好不好的他比谁都清楚,可他偏偏要问出来罢了。
董平气的牙根发痒,也不装了:“去你妈的,别他妈跟老子犯贱!今天晚上,隆兴大酒店1003包厢,滚过来。”
“哟,董哥这是要请我吃饭?”许行霁感慨的‘啧啧’两声:“那我得看看有没有时间。”
“小子,我说了你别跟我装,老子能从法院全身而退就不会再进去,我有的是弄你那小娘们儿的方式。”董平冷笑:“乖乖的给我滚过来,除非你想让你那小娘们儿遭殃。”
“当然,你也可以雇十几个人跟着她,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就看会不会被她发现咯。”
董平这人,的确是有点本事,他清楚知道许行霁怕的不是和他互相耗下去这件事,而是这事儿本身被盛弋知道的后果。
他怕未知的恐惧会影响盛弋t 罢了。
沉默片刻,许行霁答应了下来:“行,晚上见。”
董平:“你一个人来。”
“当然一个人,董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了。”许行霁嗤笑,不轻不重的讽刺了一句:“我还能搞什么□□不成?”
挂了电话,许行霁在休息室的行军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才组织好语言给盛弋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女孩儿柔柔地声音:“喂?”
“还在跑工地么?累不累啊。”许行霁状似抱怨的关心着:“不都结束的差不多了么。”
“没事,现在天又不热,我就是来看看。”盛弋声音里都是带着笑意的:“我就看了一会儿,现在和秦雯一起吃饭了。”
许行霁叹了口气:“哎,愁死我了。”
他假模假式的,却让电话对面的盛弋愣了一下:“怎么了?”
“樱城那边有点事儿,说有一个项目收尾没对接好,得我本人过去收拾那烂摊子。”许行霁嘀咕:“不想出差。”
“哪有不出差的社畜啊。”盛弋一听是跟工作有关的事儿就松了口气,重新笑起来:“你去吧,我回来给你加薪。”
她现在这个‘老板’当的,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加薪倒用不着,小的对现在的待遇很满意,就是……”许行霁顿了一下,声音带了几分戏谑的涩意:“上次给你买的那几件衣服,能不能穿给我看看?”
上次一起窝在床上刷直播购物的时候,碰巧就看到了卖情趣内衣的,在盛弋的反对声中,许行霁偷偷的拍了十几件过来。
他现在一说,盛弋也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即便是隔着手机,女孩儿的耳朵也开始发烫,顾忌着吃饭的地方周围有人,她只是咬牙压低了声音:“许、行、霁。”
“好了,不逗你了。”许行霁哈哈大笑了一会儿,才恢复正经:“不知道去几天,晚上飞机落地后发信息告诉你。”
“啊?今天就走啊。”盛弋有些失落地问:“为什么是发信息不是打电话?”
“因为航班比较晚。”许行霁轻声说:“怕打扰你睡觉。”
女孩儿和他可不一样,作息健康,每天都是十二点之前就睡了的——当然复合之后有些波动,常常是因为许行霁在那事儿上没完没了的烦人。
“没关系,我可以…”盛弋顿了下,声音小了许多:“为你破例一天,打电话吧。”
乖乖软软的声音,像是在人心里挠痒痒。
许行霁想出声,但声音莫名的哑了一瞬,半晌后自嘲的笑了声:“还没等走呢,就开始想你了。”
为了盛弋,要他做什么都值得。
挂断电话后,许行霁又给俞九西打了一个过去,要他配合自己的‘出差’。
后者不明所以,一个劲儿地问:“你要干什么啊?还要我帮着你去骗盛小妞?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董平那边联系你了?”
俞九西这家伙不愧这些年搞什么投资都是赚的,天生t 就是个嗅觉敏锐的家伙。
许行霁也没瞒他,淡淡地说:“没事儿,出不了人命。”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现在是法治社会,董平最多也就是让他吃点苦头罢了。
“艹,没什么事儿你瞒着盛弋干什么?”俞九西气的骂骂咧咧了起来:“你他妈的……”
“真没事儿,我就是怕她担心才让你帮忙扯个谎而已。”许行霁冷冷的笑了一声:“无论如何,今晚也得有个了断。”
这破事儿已经拖的够久的了,他需要借机靠近盛弋的时候还不觉烦躁,但一旦董平真的又威胁了的时候,就是时候该了断了。
不就是鸿门宴么?他单刀赴会。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微微反转的时候,利器上的冷光闪进了许行霁的眼睛里。
晚上七点,许行霁来赴约。
兴隆大饭店的包厢里董平叫他不要带人来,自己倒是带了三四个黑衣高个的保镖,衬托的他更加瘦小枯干,也不知道在那儿威胁谁呢。
许行霁无所谓的笑了声,进去后就毫无畏惧的在他对面坐下。
“说吧。”他单刀直入地问:“今天来就是解决事情的,你想怎么样?”
“你特么问我?”董平也不跟他绕圈子,眸子阴鸷,就像蠢蠢欲动的毒蛇:“你把老子害得这么惨,怎么解决还得我说?”
“许行霁,你自己说,要是不把老子哄开心了你和姓盛那女的就别想过消停日子!”
董平这种人就像癞□□,不咬人膈应人。
他或许不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但充斥着仇恨的人时时刻刻盯着盛弋的话,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让许行霁感到不安,难受。
他本身就是个有些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更别说这危险的可能性会牵扯到盛弋了。
所以许行霁今天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只是,他不打算用温和的方式而已。
瞧了瞧董平身后那几个虎视眈眈的黑衣人,许行霁冷冷的抬了抬唇角,从身上的外套口袋里掏出带来的那把水果刀扔在桌上,伴随着‘咣当’一声,对面那几个人都吓的抖了一下。
在看清是刀之后,黑衣人脸色一变,立刻挡在董平面前护着人往后退。
“操,你这是想干什么?!”董平吓了一跳,大骂道:“你这是犯法的!”
……
就这怂逼德行,也不知道是谁主动叫谁来的要‘教训’呢。
许行霁简直想笑,但他忍住了,一本正经的敲了敲桌子:“给你的,你不就是想出气么?来捅我一刀。”
在场三人只觉得这人是疯了,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董平,你听清楚了,我就给你这一次报复的机会。”许行霁却条理清楚,一字一句:“我知道你不缺钱,纯粹就是想折磨我而已,我是可以不服软慢慢的跟你磨,你这德行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我不想让我女人担心受怕,干脆一次性来个了断。”
“你这把刀选位置随便t 捅,捅死了你杀人偿命,嗯,相信你也不会傻逼到这个地步,捅不死我全权负责,从此恩怨两消。”
“但今天之后你如果还敢去纠缠盛弋,就别怪我跟你玩玉石俱焚。”许行霁神色平淡,声音却比地狱里的修罗还凉:“我懒得跟你纠缠,就这一次。”
他边说着,边拿起刀一步一步向董平走过去。
对待这种人,就要像是一个不怕死的匪徒,让他打心眼儿里怕你,你日后才能消停。
从董平现在的眼睛里,许行霁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才不是疯了,他此时此刻比谁都清醒。
“你,”董平咽了口口水,手心冷汗一阵又一阵,他发狠的眼神都有点干巴巴的:“你他妈真是疯了,以为老子不敢?”
“你敢,你当然敢,你这段时间没完没了不就是为了今天?”许行霁嗤笑,走过去强硬的攥起他的手腕,把刀子塞到他手里:“那你就来啊。”
如果他没猜错,恨一个人到极致时又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大多数人下意识的动作都是会朝着肩膀那个地方去的。
——不致命,毕竟没人真的敢杀人。
果不其然,董平红着眼拿起刀,戳向的就是许行霁右肩的位置!
顷刻间冒了血,红色染透了白色的衬衫。
许行霁闷哼一声,额头疼的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却愣是没叫出声。
董平恨极了他,脑子里不知道想过多少次鱼死网破的剧情,此时此刻见到血色兴奋的两眼放光,手下更用力。
他几乎就快把许行霁肩膀捅了个对穿,而这疯子脑海里想的却是伤口在这儿……还真能和盛弋组成个情侣疤了。
“好小子,有种。”约莫半分钟后,董平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冷冷地看着他:“咱俩的过节算了。”
“你算是我这三十年见过最硬气的小子,前途无量。”就算是站在敌人角度,董平也不得不实事求是的称赞一句,但本意还是嘲讽的:“但一个女人而已,就把软肋暴露得一干二净,不成大器。”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连董平自己都说不上来,他无非就是吓唬,威胁,佯装穷凶极恶在法律的灰色地带跳跃着报复罢了。没有办法,只有无所事事的耐心。
但许行霁单单是因为不想盛弋担心害怕这个理由,就急匆匆地想和自己做个了结,为此不惜废掉半个肩膀…这份果决是该说他对自己下手狠,还是该说太恋爱脑缺心眼儿了?
“或许吧,不成器。”许行霁面色苍白,疼的呼吸都有点费劲了也不忘反唇相讥:“但我也不至于让女人帮我顶包。”
这自然是嘲讽董平和盛情之间的‘交易’。
董平脸色一片,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嗤笑一声:“懒得和你多费唇舌。”
大仇得报,他也心满意足了。
看着董平离开后,许行霁才终于松了口气,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几丝痛苦的神色,他颤抖着手,翻开俞九t 西的电话打了过去。
“这边完事儿了,老九……给我叫辆车……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