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亮的警局审讯室里, 盛弋完全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会并排和许行霁坐在这里,然后旁边还有一个于慎思。
她左边一个于慎思,右边一个许行霁,甚至于慎思还穿着警服……场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于慎思之前说的话到底是吓唬人的, 许行霁虽然有袭警, 但他打回去了, 而且作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错误则更大, 同样需要被调查。
两个人打架惊动了上面的大队长左遇, 气得他午觉睡到一半,就怒气冲冲的过来审讯室亲自问话——结果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要死不活, 桀骜不驯,唯有中间那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脸上是害怕的情绪, 就更生气了。
“你们在干什么?把这里当什么地方?啊?!”左遇气的直拍桌子, 钢化的桌面被他大掌拍的‘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自己十分看好的青年, 更想吐血:“于慎思!你给我说话!为什么在中午休息时间穿着制服和群众打架!”
“队长。”于慎思终于开口,他横了许行霁一眼,阴阳怪气:“是他先动手的, 我忍不了。”
“没错。”许行霁应了下来:“是我先动手的。”
左遇皱眉,沉着脸看许行霁:“小伙子,你这是袭警知道么?你在骄傲什么?”
第一次见到打了警察进了警局, 还一脸耀武扬威的。
左遇是大队长, 也是老警察了,说话自带沉重的压迫感, 盛弋看着有点害怕, 桌下的小手忍不住就扯了扯许行霁的袖子示意他服个软。
她虽然生气许行霁这个精神病的种种作为, 但总不会真的盼着他因为这事儿被判刑。
“警察大哥, 您犯不着吓唬我,基本法律常识我还是懂的。”许行霁有些讥讽的轻笑一声,竟然反问:“请问中午吃饭休息,算是工作时间么?就算是工作时间,于慎思是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么?”
“如果两者都不是,他和一个普通公民有什么区别?凭什么说我袭警。”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左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唾沫横飞:“普通公民你就能动手打人了?你还有理了啊你?你这是知法犯法!”
“话可不能这么说。”许行霁轻轻挑了下眉:“没有原因的话,我会突然冲上去打一个路人?”
左遇:“什么原因!”
“他不打招呼偷偷见我老婆了。”许行霁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这就是原因。”
……
这原因闻所未闻,让人觉得荒唐离谱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左遇皱眉,只好转头看向于慎思:“怎么回事?”
说着,他还疑惑地看了看中间低着头的女孩——盛弋简直无地自容,如果有个地缝,她现在是真的很想钻进去。
“队长,我是见盛弋了,这t 犯法么?”于慎思冷笑,很是不屑:“谁规定结婚后就不能见朋友了?许行霁,你要是个男人就承认自己犯下的事儿,别总拿女人来挡枪。”
“在我这儿就不行。”许行霁揽过盛弋,还有着血渍的大手一下子就把女孩儿身上的真丝衬衫弄脏了,十指骨节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她纤细的肩膀:“我不允许觊觎我老婆的人偷偷见她,就是这么变态,控制欲十足,满意了么?”
他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是‘变态’,简直让左遇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这么无厘头的事情就算在警察局也很难碰到,尤其是工作人员的作风问题,上面还是很重视的。
“许行霁。”盛弋被迫靠在他的怀里,脸色发白:“你能不能不要再胡说了?”
“我胡说?”许行霁手下用力,疼的盛弋忍不住缩紧肩膀,看着她皱紧的眉,他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你问问他自己,有没有想当男小三的念头?”
话音刚落,清脆的‘啪’的一声就响彻在安静的审讯室里。
盛弋忍无可忍的甩了他一巴掌,这是她第二次打许行霁,每次几乎都是被他逼到忍无可忍快要气疯了的时候,否则她是做不出动手打人的事情的。
她渐渐觉得,许行霁就像是她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就是来折磨她的。
自己喜欢他的时候许行霁一眼也不看她,她绝望到不想喜欢他了,这人反而神经病一样的开始纠缠上了,所以她又犯了什么错呢?难道就因为喜欢许行霁,就活该连自己到自己的朋友都被他侮辱么?
她今天是来求于慎思帮她的,现在被搅和的……盛弋都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了,把于慎思连累成了这样。
“警官,他是胡说八道的,我和于慎思是高中同学。”在所有人都愕然的目光中,盛弋桌下的手捏紧了包,看着左遇很冷静地说:“是许行霁先动的手,我作证,于慎思是正当防卫还手的,但他是公职人员,我不想这件事闹大了连累他。”
“所以,私下和解吧。”
和解,的确是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了。从警察局出来后,盛弋和许行霁之间的氛围比零下三十度的天气还冷,仿佛喘口气都能结冰了,冰冷而尴尬。
可盛弋现在心里的烦心事一桩接一桩,四面八方的全都滚成一个毛线团了,她根本没那个闲心也懒得去揣测许行霁的心情,也不觉得氛围窒息,自顾自的就要走。
“站住。”许行霁不得不开口叫住她,看着盛弋停住的背影冷冷道:“我送你回去。”
盛弋摇摇头:“不用了。”
“这儿不好打车。”
“我说不用了。”盛弋忽然转头,声音有些激烈:“我现在很烦,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女孩儿鲜少发火,这几天的怒气值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多,刚刚就喊的有些沙哑的嗓子现如今更疼了t ,眼眶也红红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这次不像小羊了,像是小白兔。
明明骂人的是她,怎么反倒要哭了?
许行霁觉得有点好笑,但女人的眼泪可能真的是这世界上最有用的武器,他声音软和了不少:“你打了人还哭?有没有天理了。”
……
盛弋皱眉:“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我是不是胡说,你和那傻逼都知道。”许行霁难得很粗俗的骂人,显然是被于慎思气够呛,他敲了敲车前盖:“上车,别让我再重复了。”
盛弋心里记挂着监控录像的事情,沉默片刻还是上车了,并且坐到了副驾驶。
只是许行霁非要她上车送他回去,自己却有点支撑不住了——抽烟喝酒连续几天没睡好觉都成次要的了,主要是手上的伤砸过玻璃,车盖,随便包扎了一下现在又和人激烈的打架。盛弋看到他手上绑着的绷带脏污下都渗出来血渍,隐隐约约有些发抖。
可许行霁的手倔强的在方向盘上握了两下,还要直接开。
无声的叹了口气,盛弋叫住他:“等一下。”
“我要去买点东西。”
旁边就有一家药店,五分钟后,盛弋拿着一包东西回到了车里。
“手伸出来。”她命令,然后从袋子里拿出棉签和消毒药水,许行霁怔怔的看着她,他唇角有些倔强地抿了抿,半晌后犹豫的伸过去,总觉得……把伤口展示给女人看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盛弋心里根本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旖旎心思,她想的很简单,只是单纯不想让许行霁手上那伤口感染了而已,毕竟看起来挺严重的。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小心的拆开了缠在他手上的绷带,看到那只本来修长白皙的大手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口时,盛弋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这么严重?
许行霁骨节上有不少被那天晚上的碎玻璃扎进去的口子,深深浅浅,不容易结痂却很容易撕裂,而他之后又是捶车又是打架的举动,无疑是让这伤口一次一次的撕裂。
“你怎么回事?”盛弋深吸一口气,抬头质问他:“这手不想要了么?”
许行霁没说话,她也没执着的继续问,而是用棉签蘸着紫药水给他清理伤口,她一手捧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其实盛弋只是做事认真,但看上去就有一种怕把人弄疼了的珍惜感。
女孩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打出一道淡淡的阴影,许行霁手指很麻木的任由她摆弄,但心头却仿佛有根羽毛来回的乱划拉。
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之前很多个雨夜的时候,女孩细心的热好膏药帮他敷上,温柔且耐心。
呵,自己这个替身当的还挺值,不知不觉中一直都在被盛弋照顾,甚至是宠溺。
以至于他都被娇惯坏了,开始无法接受盛弋要和他离婚这个事实了。
盛弋用棉签帮许行霁消毒之后t 又涂了一层消炎药,然后才用纱布帮他把左手慢慢的缠好,末了剪刀剪断,打了个简单的结。
“暂时先不要沾水了。”盛弋嘱咐了一句,抬头看到许行霁那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下淤青破裂的唇角,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盛弋用还没扔掉的棉签又涂了涂他的唇角。
一年多的时间,她照顾许行霁都已经很习惯甚至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想尴尬不尴尬这个问题,自然熟练地撕了个创口贴给他粘上
可想缩回手的时候,却被他抓住了细瘦的腕。
许行霁瞳孔里的情绪深不见底,盛弋心头急促的跳了一下:“干什么?”
“他吻过你么?”许行霁又问了那个问题,似乎对此很执着:“你喜欢的那个男人。”
盛弋抿了抿唇,拒绝回答。
“你拿我当替身,就是不敢告诉他……”许行霁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两句,做了结论:“所以就是没有对吧?”
“许行霁。”盛弋皱眉,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干嘛?”
为什么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她以为他这样自负的人会一辈子痛恨‘替身’这件事情,会根本不想提起,谁知道许行霁如同抽了疯似的,居然总说。
“我不想干嘛,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儿。”许行霁侧头,看着她笑:“在这方面,我应该当一个称职的替身。”
盛弋一怔:“什么?”
“我应该代替他,”许行霁靠近,那只完好的手捏起盛弋的下巴,轻声低语:“亲你。”
如果他们直到分开都未曾接吻过,那将是件多么可惜的事情?许行霁并不想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无论是谁。
于是话音刚落,趁着盛弋还未回神的时候,他便迅速地低头,冰凉的唇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亲女孩红润的嘴唇。
他们从未接吻过,哪怕是□□的时候。
人的身体可以有欲望,因为那是生理激素所产生的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是单身,偶尔也会因为激素和荷尔蒙有性冲动。所以成为夫妻之后必然要产生肢体接触,无法避免,也是义务。
但接吻就不是了,唇齿间的交错并不需要激素的催化,而是需要爱情的催化。
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接吻,这种事……不应该是他们做的。
所以哪怕偶尔她和许行霁的夜晚很激烈,盛弋也知道许行霁并不想亲她,他只是发泄欲望,但亲吻不是欲望。
她根本不会想到,许行霁第一次主动亲她会是在车里,是在两个人关系破碎到极致之后产生的举动,诡异极了,哪怕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唇和唇之间轻轻地贴着而已——但无论如何,这的确也是接吻。
盛弋怔愣着,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抗拒,唇齿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如梦初醒般的推开了许行霁。
后者顺从的被推到车边上靠着,好整以暇,t 甚至轻笑一声舔了舔唇角,仿佛在享受和回味刚刚的那个吻。
盛弋知道,许行霁就是想让她生气。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她同样故作若无其事,只是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轻拭着刚刚被他亲过的嘴唇。
然后拿出唇膏,对着车上的镜子慢慢的补好唇妆,尽量让自己苍白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
她平静的动作让许行霁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也撑不住了,一点一点的消失,他问她:“你不介意么?”
“为什么要介意,又不会少块肉。”盛弋笑笑,冷淡的回视着他:“更何况你说的挺对的,你对替身的理解性,很让人满意。”
一瞬间,许行霁只觉得幸亏他这手是盛弋亲自给包扎的。要不然,现在怕是又得弄破了。
可还是算了,除了盛弋,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细心的给他包扎,有就珍惜着点吧。
巨大的愤怒在不得不的克制之下,许行霁忽然有些泄气,这几天勉力撑着的强硬都幻化成了疲惫,他靠着座椅,喃喃自语般的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盛弋知道许行霁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她玩味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不能笑,平静!回应:“是,很喜欢。”
心里涌上来一种强烈的不甘心的感觉,许行霁咬了咬后槽牙:“我比他差在哪儿?”
“……问这些问题还有意义么?”盛弋无奈地苦笑。
“有,我想知道。”许行霁紧紧地盯着她:“我认识他么?”
不但认识,而且……盛弋别开眼睛不看他,手指不自觉的抓紧座下的皮椅表面。
“你不回答?那我是认识?我都说要帮你了,结果你不找我去找于慎思,是他么?”许行霁却已经自顾自的猜测上了,说完一个,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颇为嘲讽:“不会是他,他哪里像我了?”
“你想帮我么?”盛弋没办法再听下去他的胡乱猜测,粗暴地打断,黑白分明的瞳孔定定的看着他:“你想过要帮我么?你打了我找来帮忙的人,这就是你帮助我的方式?”
许行霁被她质问的哑然一瞬,倔强地反驳:“谁说我不想帮你了?我是不想于慎思帮你!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就是傻逼。”
盛弋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她压根没在意许行霁粗暴的脏话,抓住机会,淡淡的张口:“你如果想帮我,就把监控视频录给我。”
许行霁一怔。
“要不然,”盛弋垂下眼睛,态度漠然:“你就走吧,麻烦别再来找我。”
“许行霁,你看到了——我现在心情很糟,也变得很自私,只想要能帮助到我的人。”
作者有话说:
女鹅就该这样!
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就一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