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睡的迷糊了, 楚橙一开始没明白陆长舟在说什么。她呆呆望着对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长舟指的是昨晚自己让他发誓的事。
其实她原本已经忘记了,但这会陆长舟提起, 胸口又有点闷闷的, 道:“你不是不愿意么?我可不会为难你。”她垂着脑袋, 露在外面的肌肤雪白, 盈盈灯光下更显柔弱。
见状, 陆长舟唔了声,沉默一会小声答:“没有不愿意, 只是……那种话从来没说过,怪怪的。”
楚橙这才抬头看他, 目光带着几分深究。她见陆长舟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仔细一看, 耳尖有点红, 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楚橙忽然有点想笑,没忍住扑哧一声。这一声虽然很小很小,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但陆长舟耳朵何其灵敏,倏地回头看她。
楚橙立马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淡淡道:“嗯, 不用说了, 我现在不想听了呢。”
陆长舟一听,怔住了。他一直不屑于说漂亮话, 在他看来那东西完全是浪费口舌, 说的再好听不如去做。可是就在今日, 他在清乐坊见白木詹光凭一张嘴, 三言两语就把姑娘们哄的高兴,这才意识到,或许女子天生就喜欢听那个。
如果楚橙想听,他勉为其难……也不是不能说。从清乐坊回府的途中陆长舟就一直在酝酿着怎么开口,酝酿了一路,感觉终于能开口了,谁知楚橙却不想听了。
陆长舟有点失落,问:“真不想听了。”
“不听了呢。”楚橙打了个呵欠,说着便躺下了,道:“你快去沐浴吧,帐子里都是酒味臭死了。”
陆长舟没再坚持,深深看她一眼,掀开帷幔站在一旁解衣,随后去了浴房。没一会,浴房便传出哗哗的水声。
人走了,楚橙才从被子中钻出来,趴在大红鸳鸯枕上咯咯发笑。她嫁过来这么久,各方面一直被陆长舟压制,难得见陆长舟吃瘪,不高兴才怪。
她又不傻,外祖母曾说过,男女间情情爱爱的海誓山盟都是虚的,落到手里的好处才是实实在在的。其实后来想想,陆长舟又不是陆平之,应是不会在外头沾花惹草的。
静静沉思的时候,浴房的水声忽然停下,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楚橙赶忙躺好,装作已经睡过去的样子。
她才闭上眼睛,便感觉身侧躺下一个人。等了一会,陆长舟伸手将她捞入怀中,问:“睡了?”
楚橙没应,陆长舟却好像知道她装睡似的,在她腰间挠了挠。楚橙怕痒,扭了扭知道装不下去了,才道:“做什么呀?”
陆长舟从身后抱住她,额头抵着楚橙的背,嗡嗡说:“我想了想还是告t 诉你一声,省的你胡思乱想。”他酝酿了下,道:“除了你,我不会有别人。”
说完,许是陆长舟自己也觉得不自在,道:“你记住就是了。”
等了许久,楚橙半天没动静。陆长舟推搡一下她,就在他以为楚橙可能睡着了的时候,才听他的小妻子小声小气问:“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见呢。”
“你……”陆长舟总觉得楚橙是故意的。
下一瞬,楚橙转身面对着他,一脸无辜,“夫君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呀。”
言外之意,再说一遍。
陆长舟别开脸,平静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听见就算了。”
“可是我会一晚上想着。”楚橙靠了过来,可怜巴巴贴在他的胸口,“我一直想着睡不着,睡不着明早眼圈就会黑黑的,眼圈发黑就会变丑。夫君,难不成你忍心看我变丑不成?”
陆长舟不为所动,只道:“你不丑。”
“骗人!眼睛都黑了岂会不丑!夫君难不成是想趁我变丑了再去找别的女子?”
陆长舟没注意,就被绕进去了,道:“不是说了么,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话音刚落,楚橙便得意地捂嘴笑了,粉糯糯的脸颊贴贴陆长舟的,笑说:“我听到啦。”
她身上很香,靠过来时香气环绕,让人气血翻涌。
被摆了一道,陆长舟也没生气,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嘴角带着点笑,语调微扬:“算计我?”
“我不敢的呀。”
陆长舟磨牙,“小骗子。”说罢胳膊将人抱紧了些,道:“该你了。”
楚橙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他,陆长舟道:“礼尚往来,你不也应该表示一下。”
楚橙装作不明白,往下一趟盖好被子,“睡了。”
那副无情无义的样子,气的陆长舟以长腿压制住她,掐着她腰的手又不安分起来……
无论昼夜,清乐坊就没有关门的时候。这夜,清乐坊来了一位贵客。周元烨是这儿的常客了,不过担心言官弹劾每次都是挑深夜来,清晨再早早的走。老鸨也认识他,忙不迭上前来迎。
“公子深夜前来,不知这次想点哪位姑娘?”
周元烨扫视一周,都这个时候了,清乐坊还是一派奢靡的景象。丝竹之音不绝,红男绿女随处可听闻笑声。他挑了眉,说:“本王来寻一个人,白公子在何处?”
说罢朝老鸨丢过去一琔银子,老鸨拿钱办事,在前头引着他穿过长廊,来到后面一座小院。屋内传出女子娇娇的啼哭,光听声音就知里面在做什么。周元烨没有打扰,就这么一直候在屋外。
屋内一番云雨初歇,白木詹翻身下床,捞起衣物随意套在身上,吩咐下人备些吃食过来。白天光顾着喝酒,这会肚子还饿着。他随便吃了些,眼前一闪而过那位楚娘子的样貌。
白天在平阳侯府,见她贴近陆长舟耳畔那么亲密的说话,说内心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可她是陆长舟的t 妻子,又不能明目张胆抢过来,就这么只能远观令白木詹很是心痒痒。
静静想了一会,白木詹渐渐觉得下腹又开始燥热,他一把拉过歌姬,摁在地上还要再试,不想这时,门口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谁?”他骤然警惕,甩开歌妓,从一旁的木珩上取下佩剑,大声喝道。
白木詹神情紧绷,只见一道人影推门缓缓走了进来。待看清来人,白木詹蓦地身上一松,嘴角扯了扯:“三皇子,哦不端王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说罢挥手叫那歌姬退下,须臾屋内就只剩下二人。
周元烨冷笑着坐下,开门见山道:“在本王面前何须客气,白公子尽管随心所欲就是了。不过本王今夜前来,是想问问白公子,可从东宫打探到什么了?”
白木詹的妻子出身谢氏,谢氏男子皆为东宫属臣,若说东宫的消息可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许多年前,白木詹因一时贪念帮人运送一批私盐,被当时的盐运使扣下,幸好得周元烨出手相救,二人就此结识。
人情这东西,迟早是要还的。三日前白木詹收到端王书信时,便知端王这是用得上自己了。白家为颍州名门,他的父亲却早早脱离朝堂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受此影响,白木詹也不想于仕途上有什么作为。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听闻太子和端王斗的如火如荼,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白木詹沉默片刻,道:“毕竟事关东宫,哪那么容易能打听到消息。不过前几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东宫的秘辛。年初左佥都御史的长女楚娴落水身亡,似乎与太子有关。”
“哦?”周元烨扬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先前楚皇后想让他娶楚娴,经常召楚娴入宫给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事情过去这么久,周元烨已经不大记得那个女子了,却没想到她与太子竟有关系。
他隐隐觉得,若能知道太子和楚娴发生过什么,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给太子找点麻烦……
翌日一早,楚橙醒来时,屋里又没人了。她收拾一番,去给陆老夫人请安。出了听雪堂行过兰亭水榭,正巧遇见迎面而来的吴清嫣。
才短短一日不见,吴清嫣就像变了个似的,面色苍白不说,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岁。认识这么久,楚橙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憔悴的样子。
两拨人撞上,许是觉得难以启齿,吴清嫣别开脸很快便走了,招呼也没打,只有几个侍女对她福了福。
橘香消息灵通,见人走远了,小声说:“听隔壁院子的小六说,那晚赵姑娘和陆公子的事败露,四奶奶当场就动了胎气,吴家派人来接她回娘家养胎呢。”
其实不消橘香打听,楚橙也隐隐猜到了。吴清嫣那般狼狈,看样子是真的气的不轻。
忽然间,她又有几分羡慕了。吴清嫣嫁人受了委屈,还能回娘家去。不像她,若受了委屈能去哪里呢?t 楚府肯定是回不去的,若回娘家也只能去扬州,可扬州那样远……说起这个,她又想外祖母和舅舅了。
因出了陆平之那事,陆老夫人精神也不是很好。她本想按家规将陆平之赶出去自立门户,但高氏苦苦哀求。人非草木,这事陆老夫人也觉得难办。
一上午,楚橙都陪着陆老夫人说话,快用午膳的时候,陆长舟来了。他今日还不用上值,只是一早听闻白木詹今日要启程回颍州,陆老夫人要他亲自准备,这才早早出门去了。
回颍州的车马,礼品已经备好,陆长舟向陆老夫人请示一声,说白木詹昨日喝多了酒,担心在祖母面前失态就不来侯府辞别了。
陆老夫人笑笑:“不碍事,叫他路上小心就是了。三郎你送他出城,再说你下个月不是也要去颍州,叫白家那边知道,提前准备一下也是好的。”
陆长舟点头,便要出门了。临走前,他深深看一眼楚橙,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待陆长舟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就听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楚橙紧随而至。
“夫君,我和你一块去。”楚橙微微喘气,红着小脸说。
陆长舟却是不愿,他此番要送白木詹出城,若楚橙跟来,势必要和白木詹见面。陆长舟不受控制地想起白木詹看楚橙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阵怪异。
他总觉得,那位表兄对自己的妻子有什么想法。
眼下,陆长舟只想把人藏起来,道:“不用,你留在府中就好。”
楚橙十分坚持,“我陪陪你怎么啦。”况且,方才听闻陆长舟下个月要去颍州她就坐不住了。
他去颍州做什么?去颍州岂不是能碰见白木兰?一连串的问题源源不断冒出,楚橙恨不得一下子就问清楚。
见状,陆长舟只的道,“那便随我来吧,不过表兄昨夜喝多了酒需要休息,你不要靠近,更不要和他说话。”
楚橙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保证绝不和他说一句话。”
陆长舟这才勾了勾唇角,伸手抚摸下她的脸,拉上楚橙一块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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