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食堂：“同志们，我要说个事情。从今天起，我退出东海百货赛前明心院培训。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为盐市争光！”
话音刚落，整个食堂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筷子停在半空，饭菜的香味似乎也凝固在了空气中。
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皱起眉头，有人面面相觑。
突然，一声菜汤落地的哗啦声划破了午餐时分的宁静。
碗掉在地上裂开的声音紧随其后，白瓷碎片四处飞溅，混着褐色的汤汁在地面上蜿蜒。
豆腐丸子从白颖的筷子上滑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骨碌碌滚到了桌子边缘。
李冬梅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明心院是你一手带起来的，学员们都指望着你，现在比赛在即，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钱婷婷垂眸看着碗里的饭菜，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青菜，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师父，我心意已决。与其在这里继续被排挤，不如体面地离开。”
坐在不远处的田副经理连忙放下筷子赶了过来，皮鞋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他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堆满了笑容：“小钱啊，上午的事是我们处理不当，回头一定严惩钱慕珍。你先消消气，咱们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谈”
“不必了。”钱婷婷缓缓抬起头，目光清冷如寒潭，“我知道大家背地里都在议论，说我爱出风头，现在好了，这阵子我先避一避。有什么话，今天都可以当面说。”
食堂里鸦雀无声。空调的嗡鸣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想起上午闹得沸沸扬扬的谣言，说钱婷婷要被调去后台。那些跟着起哄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有人假装专注地扒饭，有人低声交头接耳，更多的人则是偷偷打量着事态的发展。
李冬梅急得直跺脚，围裙上的油渍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上午那些都是误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
“师父，您就别劝了。”钱婷婷嘴角扯出一抹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凉意，“我想得很清楚。与其等着被人排挤，不如自己体面地退出。”
夏林云放下筷子，凑近钱婷婷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别冲动，你走了，有人等着坐你这个位置呢。钱慕珍那边我去说，保证让她闭嘴。”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已经按捺不住喜色的李婷。后者正低着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钱婷婷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田副经理被她这副态度激怒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好！你要走是吧？那就走！但是记住，这个位置可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这里不是你耍小性子的地方！”
“我明白。”钱婷婷站起身，动作优雅地端起餐盘，转身离开，“多谢提醒。”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不少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年纪轻轻就被推举为明心院老师的姑娘，就这样被流言蜚语给逼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王刚放下筷子，罕见地开口抱怨：“老同志们太过分了，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婷婷虽年轻，也是有真本事的。”
“活该！”何冯珍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整天摆着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早该收收她的锐气了！年纪轻轻就当明心院老师，谁给她的脸！”
“你”杜守成握紧了筷子，声音里带着怒意，“人家帮过你那么多次，你这样说话合适吗？当初要不是婷婷教你们，你能有今天？”
“呵，她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吗！”何冯珍冷笑一声，“现在不也被人挤兑走了？”
白颖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何冯珍！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何冯珍扬起下巴，“我说错了吗？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食堂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李冬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都别吵了，赶紧吃饭。下午还得上班呢。”
下午，白颖气冲冲地跑到钱婷婷柜台前，手里还抓着一份文件：“田副经理也太不像话了，这就让李婷接手明心院了！连个交接都没有，她懂什么啊！”
钱婷婷正在整理货架，动作从容不迫，头也不回地说：“随他去吧。”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白颖焦躁地在柜台前踱步，“这可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明心院啊！”
“着急有用吗？”钱婷婷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帮我看会柜台，我去趟市商联。”
“你去市商联干什么？”白颖一脸疑惑，随即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
钱婷婷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去问问什么时候能调去后台啊。”
“你别闹了！”白颖哭笑不得，抓住钱婷婷的胳膊，“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后台有多难。这不是跟他们认输吗？”
钱婷婷轻轻挣开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认输。”
她整了整衣领，转身离开了柜台。
白颖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柜台前的风扇呜呜转动，吹起一张报纸的边角，又缓缓落下。
培训室里传来李婷高声讲课的声音，与钱婷婷平日里温和的语气截然不同。路过的员工们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脚步匆匆，仿佛想要逃离这令人不适的氛围。
钱婷婷靠在市商联走廊的墙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上周五的情形。那天下午，她刚送完文件回来，就听见有人在茶水间谈论她。
“听说钱婷婷跟市商联的郭主任关系不一般。”
“可不是嘛，人家天天往那边跑，送文件哪需要去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