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聚宝楼三楼的雅间里，烛火摇曳。窗外传来东城市集熙攘的人声，却丝毫无法驱散房间内凝重的气氛。
司阳珍那张圆润的脸庞上笑意尽失，眼角微微抽搐。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韩远，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韩三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远神色平静，将那张契约轻轻推到桌子中央。烛光下，纸张上的墨迹清晰可见。
“崔掌柜，我们之前说好的是蜜糕配方，价格五百贯。”他用手指点了点契约上的内容，“但这契约上却多了蜜粉的秘方，显然不是我们商定的内容。”
司阳珍眯起眼睛，目光在韩远和韩铁戈父子二人之间游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老哥，”司阳珍转向韩铁戈，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这买卖到底谁能做主？”
韩铁戈挺直腰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我儿子说了算。”
“呵。”司阳珍冷笑一声，“五百贯买个蒸饼方子，你当我是傻子？这钱自然是冲着那蜜粉来的。”
韩远站起身来，衣袖轻拂，将桌上的茶盏推开：“既然有误会，那这生意就不必做了。明日我把定金退还给你。”
“慢着！”司阳珍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溅出，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暗色。“收了我十两定金，这蜜粉方子就得卖给我！”
几个彪形大汉不知何时已经堵住了房门，他们身形魁梧，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韩铁戈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多年行伍生涯练就的杀气不经意间流露。韩远暗暗观察着局势，这雅间不过十几步见方，对方五个人，己方只有两人。那几个伙计一个个膀大腰圆，显然都是练家子。
最要命的是，就算打出去，外面还有司家的人。韩远按住了老爹的手，冲他使了个眼色，暗示别轻举妄动。
“崔掌柜，我们可以谈。”韩远重新坐下，声音平稳，“再追加三十五两金子作为赌注，凑够一百两，蜜糕和蜜粉的方子都是你的。”
司阳珍眼中精光一闪：“你小子倒会趁火打劫。”
“和气生财不是更好？”韩远微微一笑，“总比闹得不愉快要强。”
“如何保证你给的是真方子？”司阳珍眯着眼睛问道。
“很简单，我写个单子，你让人去买材料。我当场做给你看，你亲自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司阳珍捋着下巴，陷入思索。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传来的阵阵喧哗。
“一百两就一百两。”司阳珍终于开口，“但若敢耍花样，你们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
韩远心中冷笑。这死胖子仗着洛京司氏的势力就敢如此嚣张，真当自己是软柿子？薛将军与老爹的交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等脱身之后，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如何在薛马鸿面前耍威风。
“崔掌柜放心，我这就写单子。”韩远拿起笔，蘸了墨汁。笔尖在纸上游走，沙沙作响。
司阳珍盯着韩远写字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在他看来，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也敢跟洛京司氏作对？
韩铁戈虽然按捺住了怒火，但眼中杀气未消。这些年在军中历练出来的血性，岂是这些市井之徒能理解的。
房间里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谁都知道这场交易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人影。
韩远写完单子，递给了司阳珍：“崔掌柜请过目，需要的材料都在上面了。”
司阳珍扫了一眼，递给身边的伙计：“去，把这些东西都买来。”
“对了，”韩远突然开口，“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司阳珍皱眉。
“一个保证。”韩远直视司阳珍的眼睛，“保证这笔交易之后，我们两清。你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司阳珍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轻蔑：“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交出方子，我司阳珍说话算话。”
韩远点点头，心中却暗自冷笑。这种人的保证，比茅房里的纸还不值钱。但眼下还是要稳住这胖子。蜜粉的方子可以给他，但关键步骤必须藏一手。等日后找到靠山，再好好跟这不讲理的东西算账。
很快，伙计买来了材料。韩远在房间里忙活起来，一边调配蜜粉，一边解释着步骤。当然，关键的比例和火候，他都做了手脚。
司阳珍全程盯着，生怕漏掉任何细节。房间里弥漫着面粉和调料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汗味。
等面发得差不多，韩远又开始和面、擀皮、包馅。他的动作娴熟流畅，仿佛行云流水。那些伙计看得入神，连守门都松懈了几分。
一笼热气腾腾的蜜糕很快出炉。香气四溢，连韩铁戈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司阳珍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睛一亮：“果然是这个味！”
“崔掌柜满意就好。现在可以付钱了吧？”韩远擦了擦手上的面粉。
司阳珍让人取来黄金，在桌上一字排开。烛光下，金子泛着诱人的光泽。
韩远仔细检查了真伪，这才收起。“告辞。”
“慢走。”司阳珍笑眯眯地说，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记住，方子的事，烂在肚子里。”
韩远带着老爹离开了聚宝楼。夜色已深，东城市集的人流渐渐稀少。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出东城市集，韩铁戈才开口：“这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韩远冷笑，“等我去拜访薛将军，看这司胖子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那方子”韩铁戈欲言又止。
“放心，我给他的方子少了关键步骤。就算按着做，出来的味道也差得远。”
韩铁戈点点头，眼中闪过赞许。这个儿子，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父子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洛京城的街道上。这场交易看似结束，实则只是一个开始。韩远心中已经在盘算，如何借助薛将军的力量，给这不讲理的司胖子一个教训。
但他不知道的是，司阳珍此时正站在聚宝楼的窗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在洛京城，洛京司氏的势力远不是一个薛马鸿能比的。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