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或是后退，都一样危机四伏。
卫邀月的办法，是唯一最优解。贺兰枭心里是清楚的。
只是他还有太多的忧心，太多的不舍。
才下过雨的绿洲之中，生机盎然。胡杨盘根错节于沙漠之下，强韧的生命力，让荒芜的突沦川顿时多了一抹勃勃之气。
卫邀月和贺兰枭并肩坐在沙丘上，享受他们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
“突沦川，是中国最大的沙漠。如果不是穿书奇遇，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里。”
贺兰枭仿佛自责般道：“如果你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日子是不是会过得平稳舒坦些？”
卫邀月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在这个扯淡的书中世界里，有很多墨守成规的文化糟粕，有很多以强凌弱的斯文败类。但是，也正是在这个世界里，她遇到了此生最爱的人，最真挚的朋友。
那是她在现实世界中，从不曾拥有过的。
自从一头扎进网文的世界里，她根本就放弃了自己的生活。
她没日没夜地坐在电脑面前，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描写情节，塑造人物。
她失去了现实世界里的朋友，也没有时间去认识一个能够相伴终生的爱人。
或许就像是古人说的那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卫邀月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我已经慢慢接受了。以前，我总和你说，说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你，你的感情，都是假的。可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渐渐明白了。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没有绝对的真假之分。我正在切切实实地经历着，我会因为悲欢离合而喜怒哀乐。再没有什么，是能比这个更真实的了。”
贺兰枭温热的大手缓缓滑过她的手背，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我会竭尽全力，守护住这个世界。”
卫邀月能感觉到，他粗糙的手心里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甚至不敢问，不敢细看，只是单凭猜想，就知道贺兰枭身上一定又是遍布新伤旧伤。
“不是你，是我们。我一定会走出去，尽快将援兵带到。我不仅要救益阳，我还要救晨曦部族。等你仗打赢了，我们一起去北境，去支援卢将军。”
提及北境，贺兰枭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担忧，却又迅速地收敛。
他浅笑着：“好。”
“还有，关于泄露作战计划的奸细，你有查到吗？”卫邀月问。
“军中部署事关重大，不是一般将士可以知晓的。然而金乌军中知道计划的，唯有我与方申。”
卫邀月立即道：“方申不可能。”
贺兰枭点头：“我知道。除了金乌军内，西北边军里知道此事的，也就是彭将军和几位副将。可是他们”
这些人能够忠勇到毅然为国捐躯的地步，那定然也不可能是奸细。
卫邀月仔细思忖着，越想，面色越是凝重。
“有没有可能不是军中的人，而是朝廷的人？”
贺兰枭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你怀疑谁？”
“宣平侯。”
宣平侯多年不掌军权，虽为军机大臣，但实则只是个虚名，从不干涉军务。且他清明廉洁，持身自好的美名在外，多年来淡泊名利，根本没有动机去通敌。
即便如此，贺兰枭还是冷静地分析了卫邀月的猜想。
“当日我与陛下商讨军中部署之时，宣平侯确实也在场。不仅是他，兵部尚书冯健、镇平军统领杨捷，也都在场。”
当时在元城刺杀卫邀月的那个刺客，就提起过镇平军。
贺兰枭还在查那刺客和镇平军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如今身在万里之外，却还能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这绝对不是巧合。
贺兰枭在心里默默地将这几个人与杨阿婆儿子的失联、北境卢家军的变故、还有晨曦部族遇袭等等一切事件来联系起来，沉重道：“若是他们之中有人通敌，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不仅是这几个人有问题。我先前说过，宣平侯府非要将许子茵塞给燕琢，此事必有内因。而背后一直在推波助澜的人，是曹娟。”
卫邀月将慧能和曹娟勾结的事情告诉了贺兰枭，连同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细细道了一遍。越是回想，越是觉得，曹娟就是所有奸细背后的最大boss。
如果这些推想都是真的，那么外表看上去安稳平和的皇城盛都，其实早已被蛀虫侵蚀，内忧外患。
卫邀月远远地看着河岸边正在休息的赤尧军，问道：“贺兰枭，你真的那么信任拓跋弘业？”
“当然。”贺兰枭不假思索道。
“就算他与他兄长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也是赤尧人。到时候在战场伤，若他临时倒戈，那你”
贺兰枭笃定道："我相信他。在边境最危急的时刻，是他让自己的鹰师抵御了敌军。多日相处，我更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心地淳朴、忠义良孝之人。赤尧先王在被害之前，已经决定要与我大景握手言和。他和父亲对峙多年，已经疲惫于战争，只想要百姓安稳度日。于是，赤尧先王提议和亲，由拓跋雄踞迎娶我景国公主，以此促成两国和平。可是拓跋雄踞野心勃勃，拒绝了和亲。他说，公主他要娶，天下，他也要争。于是，他毅然杀害了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亲生父亲，一夜之间登上汉王之位，举全族之力，开始进攻大景。"
贺兰枭转头看着卫邀月，道：“拓跋弘业爱他的父亲，他说过，无论如何，他都要为他父亲报仇，并且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停止战争，促进和平。”
卫邀月相信贺兰枭看人的眼光。
她缓了口气，颇为讽刺地笑道：“没想到，最终帮我们的，是异族。害我们的，却是自己的同胞。”
贺兰枭也跟着笑：“别忘了，我也算是半个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