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景帝冷漠道：“朕知道。你见了扶光，必是要鼓动他反抗赐婚，与你在一起。如此，朕做了这么多岂不是都白费了？！”
“不。陛下，臣女可以保证，只要您让我跟他说说话，贺兰将军他一定会出来。并且不会再与您作对。”
景帝看起来有些动摇了。
“朕拿什么相信你？”
卫邀月坚定地看着景帝：“天下都是陛下的。若是谁敢欺君，依律当斩。”
景帝忍不住蹙眉：“你当真敢把性命押上？”
“是。但民女还有一样请求。恳请陛下，先不要给贺兰枭与孙家定下婚期。孙娘子性格温婉，端庄大方，又是身出名门，确是将军良配。但贺兰枭他绝不是朝三暮四，轻易转圜心意之人。请陛下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与孙娘子多些相处的时日。待他当真看到了孙娘子的好，他定会甘之如饴地，与孙娘子结百年之好”
芙蕖难以相信，这些话从卫邀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的心里该有多么痛。
她对面的人是九五至尊，绝对是不可能允许她蒙混过关的。今日卫邀月说了这些话，那就必定是要做到的。
“月儿”芙蕖摇头道：“不要”
卫邀月只是侧过脸去，对芙蕖笑了笑，然后端端正正地对着景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这是皇后教她的。
“陛下，只要您答应民女这一样，民女可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与贺兰将军，有任何瓜葛。”
景帝终于松口：“好。”
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大声道：“你们都听见了吧？听清楚了的话，就自个儿琢磨琢磨，日后见了扶光，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若是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扶光的心动摇了那么卫邀月的命，朕立即就会取走。”
燕慎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最后却只能回身过去，狠狠地砸了一拳红墙。
芙蕖默默流着眼泪，满眼尽是心疼。
方申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就连一直对卫邀月见面就怼的沈阔，此时眼中，居然都多了些不忍和怜悯。
卫邀月也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活该啊。谁让自己这个低贱无名的小草民，爱上了人家天潢贵胄的大将军。
众人的沉默即是默认，这让景帝很是满意。
他不让任何旁人跟着，只带着几个禁军，便和卫邀月一起去了安定司。
贺兰枭把自己关在地牢中最尽头，最角落的一个牢间里。
景帝让卫邀月等在过道里，自己一个人先上前去。
“扶光。”景帝看着贺兰枭满身的鞭痕，心疼到声音都有些颤抖。
贺兰枭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却没有看景帝。
“陛下怎么来了？地牢肮脏阴暗，恐脏圣足，陛下还是请回吧。”
景帝听得出他口吻里的疏离。
“扶光，你生朕的气也罢，为何一定要这般折磨自己？那卫邀月，当真值得你这般吗？”
贺兰枭又合上双眼，低声重复：“陛下请回吧。”
“好，你不想见朕。”景帝退了两步，“那她呢？”
此刻，卫邀月真想飞奔过去，好好地看一看，看清楚贺兰枭到底伤得重不重，饿瘦了没有，中的毒好了没有。
可是她不可以。
她只能强装镇定地，一步一步地接近。
转角，目光相交。
晦暗不明的烛光中，她仍能清晰地看到他瞬间泛红的眼睛。
卫邀月不敢直视下去，想移开视线，却又看到他后背皮开肉绽到狰狞的伤口。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没开口问一问他疼不疼，贺兰枭却先一步问：“怎么伤了？”
他看着卫邀月额头上的伤，面目焦急：“可是那日为了我”
“将军多虑了。”卫邀月语气陌生疏离：“我只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还在担心瞒不瞒得过，却发现贺兰枭竟然在笑。
卫邀月走到牢门前，像一个认识许久的故人一样，不顾污秽地席地坐下。
“将军笑什么？”
“开心。”贺兰枭浅笑着道。
他赤裸着上半身，新伤旧伤，几乎遍布每一寸皮肤。
卫邀月不敢相信，在这个无比现实又残酷的世界里，居然有人会自找麻烦，没苦硬吃。
“你很贱啊贺兰枭。落到这般田地了，居然还笑得出来，还说什么开心？”
贺兰枭只是一离不离地盯着她看，似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能见到你，很开心。”
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太监衣服，又伸手，想要帮她理一理凌乱的头发，却最终还是犹豫着收回了手。
他从一旁的草席下摸出了个什么东西，十分宝贝地用手指轻轻擦了擦，伸手从牢门的缝隙中递了出来。
白玉温润，银光微寒。那是她的银簪子。
“你的头发，乱了。”
卫邀月接过簪子的手在发抖。
可是她时刻谨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不敢流露出半分柔情的关怀。只能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簪子，嗤笑一声。
“你居然还将这簪子贴身带着？贺兰枭，你怎么这么蠢啊？难道当日我让福公公带过去的话，你没有听懂吗？”
贺兰枭的笑陡然凝住，渐渐蔓延成了苦涩。
“所以，是真的？”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簪子是我的贴身之物，难道福公公还能是从我头上抢去的不成？而今我就在你面前，亲口对你这样说了，你还不信吗？其实你早就知道的，我就是不想见你。不然你怎么会没有坚持着寻我，而是直接出宫了呢？”
“不是！”
贺兰枭眉间紧蹙，焦急解释：“我醒来，察觉孙妍芝在身侧，而房中却没有你的半分声音。我以为你生气她贴身照顾我，所以才赌气不见我。我一心想着先出宫来解决此事，再同你慢慢解释，慢慢哄你。你看，月儿，如今我已自请辞官，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百姓。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分开我们了。”
卫邀月暗暗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普通百姓？”她不屑地歪头一笑：“你觉得你成了个普通百姓，我还能看得上你吗？你以为我卫邀月是个什么人？当真是个天真烂漫，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小姑娘？我要努力活着，努力向上爬。我要有权有势，要所有人都看得起我！你成了平头百姓，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处？”
贺兰枭不信。
“是陛下逼你这样说的吗？”
“没人逼我。”
卫邀月故作得意地笑了笑：“实话告诉你吧，贺兰将军。我已经和延坦世子定下了终身，他已经答应会娶我为正妃。比起在你这里，过五关斩六将，还只能当个妾室，我为什么不去当一个部族世子的正妻呢？将来他承袭父位，我在晨曦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说我是庶出，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