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嘴上说，是卫邀月自己说了算。
可眼前的，是贺兰枭的命，卫邀月真的有得选吗？
延坦未必就是真的喜欢她，但是如今谁叫人家手里有龙血竭，谁叫这龙血竭能救贺兰枭的命呢。
卫邀月麻木道：“民女愿意。”
白石得了龙血竭，亲自去煮药了。
羲和郡主也揪着延坦的耳朵出去了。
皇后看着一直呆坐在贺兰枭榻侧的卫邀月，心疼道：“邀月，其实你不必如此，本宫也可以帮你再劝一劝世子的。”
这件事根本不是人情世故那么简单。
晨曦部族位在边境，他们若是心不向着盛都，随时都可以倒戈他国。
用卫邀月一个平民女子，换大景边境安稳，又能换贺兰枭的性命，这对景帝来说，是最最划算的买卖。
“娘娘，多谢。只是这是民女自己的选择，不管之后如何，至少现在，贺兰枭是有救了，不是吗？”
景帝在一旁，他什么都能听到，却一句话都不说。
少顷，燕琢突然匆匆进来了。
他向皇后和景帝行了礼，假模假样地关心道：“儿臣带来了些上好的名贵药材，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燕琢看了眼卫邀月，道：“卫娘子，可否麻烦你带着本宫去找医士，将这药材送去？”
送个药材，何必这么麻烦。
燕琢这是明显有话要说。
长廊里，卫邀月丢了魂一般地慢步走着。
燕琢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问：“你要嫁给延坦？”
卫邀月驻足，难以置信地盯着燕琢：“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
“晨曦部落远在千里之外，你当真要嫁过去？一辈子再不回盛都了？”
卫邀月觉得他不是傻了就是聋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不要先为你做的好事忏悔一下？！”
燕琢的眼底烦躁不安，咬牙道：“我想杀的，并不是贺兰枭。”
“我知道。你要杀的是燕珩嘛。”卫邀月云淡风轻道。
当朝太子刺杀亲兄弟，这件事非同小可。除了燕琢自己和韩奇，就只有刺客本人知晓此事。
燕琢十分意外：“你如何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卫邀月憎恨又怜悯地蔑视着他：“燕琢，你真可悲。高居储君之位，得享无上尊荣，你仍旧没有一刻感觉到过安稳快乐。你处处猜忌，杯弓蛇影，恨不得将身边与皇家有关的人全都杀个干净。景国有你这样一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储君，真是万民之悲哀。”
“呵。”燕琢漫不经心地轻笑：“贺兰枭中毒，你心疼得要死，是不是？可惜，即便你为他如此，父皇他仍旧也不可能允许他娶你为妻。”
“你以为我为他做这些，是为了感动什么人，为了嫁他为妻吗？燕琢，我与你这样的人无话可说。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爱？”燕琢讥讽地狂笑：“你居然相信这世界上有爱这种东西吗？爱是什么？爱能当饭吃？还是能让你有处可居有衣可穿？爱能让万民敬仰，让百官朝拜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卫邀月不想继续与燕琢再浪费口舌。
“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与你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卫邀月径直要走，燕琢却一把拦住了她。
“卫邀月。在你心里，本宫残忍无道，虐杀亲友，是个可恨可悲的人。可若让你站在本宫的这个位置上，你未必就会比我更加仁慈。贺兰枭他，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心慈手软。”
“多谢殿下，民女受教了。”
卫邀月扒拉开燕琢的胳膊，抬腿要走，却又被他钳住了手臂。
“又有什么事？！”卫邀月几乎要发火了。
燕琢伸手，从韩奇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小罐子来，塞到卫邀月手里。
“最好的跌打药膏。”他看了眼卫邀月额头上的伤，像是开玩笑一般没正形道：“别留疤，不然就更丑了。”
卫邀月还想给他塞回去，燕琢却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倒是真的叫人把上好的药材都送了过来。白石看了看，当真还是有些有用的。
“唉。这贺兰将军的命是真好啊，世间居然有一个女子，会为了他，甘愿把自己的一生给搭进去。晨曦部族啊，啧啧啧啧，得有千里之远吧。”
卫邀月坐在炉火旁，不紧不慢道：“先生莫要担心，即便我真要远嫁，也定会按照约定，把答应你的事情先办完。”
“我倒是不担心你跑了，毕竟你服了我的寒蟾毒，没有解药的话，喜事变白事。”
卫邀月到这时才想起问：“寒蟾毒？我吃的那个？很厉害吗？”
白石一边摇着蒲扇煎药，一边道：“还行吧。要是每个月按时服解药，服上六个月，自然也就解了。”
“若是不服解药呢？”
“若是中间中断了任何一个月，那就浑身冰冷，口吐白沫而死呗。”
卫邀月洒脱一笑：“比我想的体面多了。”
白石环着手臂打量了一番卫邀月，稍带欣赏道：“没想到啊，你居然真的不怕死？”
“谁说我不怕死。我也怕啊，我也想好好活着。但是谁叫我贪心，自己好好活着不够，还想要自己爱的人也好好活着。”
“放心吧。贺兰将军服下解药，睡一觉就能醒。”
卫邀月端着煎好的解药和白石一起回到了广寒阁。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伏在榻边，拿着手帕给贺兰枭擦脸的孙妍芝。
景帝见她进来，道：“卫娘子啊，你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喂药的事情就交给孙娘子吧。”
孙妍芝起身走过来，伸手接过盘子，冲卫邀月点了点头道：“有劳卫娘子操劳了。这里一切有我，放心。”
这话，真像是病人家属才会说的客气话。
她远远的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贺兰枭，不舍得离开他的身边。
“我我留在这里伺候皇后娘娘吧。”
景帝道：“不必了。时候也不早了，皇后一会儿也该回去了，不必人伺候。”
这是在明着赶她走。
皇后看不下去了，想说点什么，却又被景帝噎了回去——
“皇后，颖妃那边，你也该去看看了。”
皇后无奈，只得起身，与卫邀月一同出了房门。
“邀月，没事的。等扶光醒了，定是第一个要找你的。”
卫邀月知道，贺兰枭肯定会的。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想离开。
“娘娘，您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等着，等他醒来。”
皇后看着她破烂的衣衫和额头上的伤，心里不是滋味。
“你为请白石神医，已经连日奔波，还受了伤。如此再操劳下去，怕是身子要吃不消的。”
卫邀月坚定地笑了笑：“没事的，娘娘。我一定要在这里守着。不然贺兰枭醒了找不见我，会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