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可的问题之后再说。”蒋恒拿着打印出来的照片，“你拍到的这张严天弘的检查报告上显示他的肝硬化只到二期，怎么会这么急着换肾？”
“可能有钱人都怕死。”柳青岚随口答道，“邱可从十七岁开始就没在公立医院看过病。”
看来他还是得去一趟荣昌私立医院才行。
他作为邱可的男朋友，拿自己女朋友的病例天经地义。
张伯文死了倒是给他省了一个大麻烦。
蒋恒没抬眼看他，光靠听他变了频率的呼吸声就知道他又想冒险去打探消息，“我说了，不准去。”
“我去拿邱可在荣昌的诊疗记录。”
“嗯”蒋恒没法反驳他这一点，他去要这种资料合情合理，“可以。”
柳青岚立刻激动起来，“我明天早上就去！不，我现在就过去！”
“不行。”
“为什么？”
蒋恒把何彬彬查出来的明面上和荣昌有关系的公司名单以及每年组织体检的日期给他，指着其中一行，“九月十八日，盛为制药会组织公司员工来这里体检。”
“兵分两路？”
“没错，我的人会代替他们去体检，到时候你趁机去调邱可的诊疗记录。”
柳青岚若有所思，“九月十八，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我需要时间把这些公司牵涉的人员查一遍。”蒋恒叹气，“只要能确定他们存在非法交易，所有人都别想跑。”
“非法交易”柳青岚轻轻叩响桌面，“要是邱可”
蒋恒沉默。
“她会是因为知情才逃跑吗？”柳青岚有些沮丧。
蒋恒心情格外沉重：“如果她不知情，也会背负着愧疚走完下半生。”
“也对。”
邱可的病出在心脏，这也意味着提供这颗心脏的捐赠者必然已经死亡。
用一条命换了另一条命。
或许前者本来还可以再活十几年。
柳青岚抬手搓了把脸，双手插入发间，“要是我早一点发现”
要是他在失忆之前能发现这些事情就好了。
就算保不下卢美娜，至少苏芊也不用死。
他明明距离真相那么近，只需要多问几句，起一丝疑心
“不要再想这些。”蒋恒抬手搭在他肩膀上，“这不是你的过错。”
他嘴上安慰柳青岚，心中一直在思索严天弘的肝硬化仅有二期配型换肝的目的是什么。
换一个肝可比养好自己的肝难多了，照样有许多禁忌。
柳青岚松开手，发现自己揪了一把头发，“严天弘的肝硬化会不会是假的？”
既然能在悬崖底下发现苏芊的遗体，而那一片区域又属于无名村，是否能够说明无名村和荣昌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严天弘的二期肝硬化不应该移植肝脏，如果有一个跟他血型相同的人用他的名字和身份登记入库呢？”柳青岚大胆猜测，“荣昌有那个条件直接毁尸灭迹，把人送进火葬场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但是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把苏芊扔到了悬崖下，为什么？”
蒋恒面露赞赏，“你说得有道理。”
“我认为杀害苏芊的人和无名村的人有关系，可以用这一点对他们进行一次盘问。”柳青岚的眼睛越说越亮，让蒋恒联想到自己刚毕业的那段时间，也是如此胆大。
不过蒋恒并没有直接下达对无名村所有人进行盘问的命令，而是继续看着柳青岚，提问：“盘问的重点是什么？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苏芊？还是问他们知不知道村里有谁得了肝病需要做移植手术？”
柳青岚认真思考了很久，摇头，“这项业务也不是有钱就能谈，按照荣昌的条件只会选择那些对他们有用有帮助的人。这个人的优先级会大于严天弘，说明他不是无名村或是上林镇的一个普通村民，而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这个人的地位必然不会太高，因为他们处理尸体的方式并不体面，有很多暴露风险，说明苏芊的尸体应当是被交给那一位需要换肝的人处理。”
“不错。你认为这个需要换肝的人，会是谁？”
“被击毙的拐卖组织头目，罗小六。”柳青岚眼中全是少年的自信与傲气，完全不惧怕自己出错，“我说得对不对？”
蒋恒点头，“罗小六的身上有一处伤疤，经过尸检，我们已知他曾经做过肝移植手术。没想到能从荣昌这边推到他身上。”
“现在是不是需要确认那块肝脏是否属于苏芊？”
“是一个突破点。”蒋恒没有给出明确回答，他没经手过这种异体移植之后做两边dna的案子，或许库里有相关卷宗，但是结果还是要交给法医那边来确定。
柳青岚只当他默认，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眉眼间全是疑虑。
邱可真的是主动使用了别人的心脏吗？
他不认为邱可是这样的人，可是难免从心中生出一股恐惧。
梦中邱可说的那句她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也更让他心惊胆颤。
邱可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商人，公司不大，仰靠着张伯文家中的鼻息得以生存。
还不如白手起家的柳青岚。
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看不起柳青岚，明里暗里贬低柳青岚，转头舔没有实权的张伯文的屁股。
柳青岚觉得这几家之间的关系很有意思，分明邱可家，徐诗涵家，赵天翔家，都是扒在中天身上吸血的蝗虫，但他们非但不恼，反而算得上是供着这几家在生存。
除了他们之间享有共同的秘密这一条，柳青岚不觉得有第二种可能。
他们的共同点是在来荆市经商之前从过政，都在北城，想来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搭好了关系。
“想什么呢？”蒋恒只是打了个电话，回来就看见青年盯着房顶的一个黑点发呆，眼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恨意。
柳青岚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还能想什么。”
蒋恒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颗巧克力，“刚才尤法医给的。”
“尤法医喜欢榛子巧克力，不吃黑巧。你分明就是专门给我拿的。”柳青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