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傅的出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特别是刚才还翘着二郎腿叫嚣的陶经理更是从座椅上弹起,不可思议的看着大门处。
短暂的错愕后,陶经理发出了一声轻嗤,不悦道:“老杨啊,这几年公司上下待你不薄啊,你居然想帮助这群人污蔑公司,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面目沧桑的杨师傅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望了陶经理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却夹杂着一丝倔强。
陶经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措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感叹道:“那你可得想好啊,你现在的医药费住院费都是公司给你出的,你要是这般不识好歹,无情无义,那公司……”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盯着杨师傅,双眼微微眯起,拉长语调道:“那公司也只能不管你的死活了。”
他说完这话以后往办公椅上一坐,又露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言辞当中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杨师傅在默默地听完后,双手缓缓的放在轮椅的滚轮上,费力的推动着轮椅向前。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杨师傅身上,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变得缓慢,直到他的轮椅落在了我身前。
瘦骨嶙峋的手蓦地握住我的手,藏着老茧的掌心轻轻的拍着我的手背,我听到杨师傅用着沙哑的语调说:“谢谢了。”
一刹那间,我只觉得鼻头酸涩,连日来的委屈和无奈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眼泪也在一瞬蓄满了眼眶。
杨师傅似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试图将我从地上拉起。
我想着方才那一跪,心里更委屈了。
我知道如果杨师傅今天没来,这个委屈我是吃定了。
现在,我不怕了。
想到这,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于是,我,杨师傅还有纪云州呈一条线站在了货运公司的对立面。
这时杨师傅又开口道:“我可以证明,公司在过往的几年里,为了让我们增加工作时长,一直在给我们吃精神类药。”
此言一出,原本懒洋洋坐着的陶经理忽然拍案而起,怒吼道:“好你个老杨,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你就是不替自己着想,也得替你那位三岁的宝贝女儿着想是不是!你他妈的给我想好了再说!”
“陶经理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院律师马上站出来制止,“这要是在法庭上,你这可是有威胁恐吓我方证人的嫌疑……”
“去他妈的证人,那么多司机也就他一个这么说,”陶经理已经面红耳赤怒不可遏了,“他以为他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桌上的手机响了,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陶经理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而后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
电话刚接通,陶经理的态度就从刚才的飞扬跋扈变成了一副温顺的模样,就在我们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时,他突然对着电话道:“什么?这是真的吗?”
电光雷火间,陶经理整个人委顿下来,瘫坐在一旁。
这时会议室的大门再次打开,只见一群民警快速有序地跑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陶经理给扣住了。
原来,在陶经理在跟我们交涉的时间内,民警们已经在废旧的货运车夹缝里,找到了他们先前藏起的药品。
认证物业俱全,这场战役,我们赢了。
陶经理被带走时,惊协楼下被围的水泄不通,大骂声,大哭声采访声混杂在一起,我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警车,已经泪流满面。
好在,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京协被围持续了整整两天,恰逢周末,院领导经讨论让我们几个当事人先避开锋芒,带薪休假。
我在公寓里睡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刘女士的电话打过来,我可能还会继续。
“稀奇了啊,你婆婆居然邀请我们去老宅吃饭,”刘女士语气里既嫌弃又得意,“肯定是看你这次在货运公司的案件上出了大风头。”
我揉了揉眉心,问:“所以你答应了?”
“我为什么不答应?”刘女士不满道,“以前都是我们上杆子的凑上去,现在人家主动邀请我,我可不得答应了。”
我想着自己跟纪云州那快土崩瓦解的关系,再联想自己能够沉冤得雪他也是出了力的,回应道:“行,我现在过去。”
正厅里,纪家一家三口已经坐在餐桌前,见我们进来,意思性的起身。
刘女士乐呵呵的落座,开心道:“亲家也太客气了,就吃个便饭,居然准备的这么丰盛。”
别说,今天的晚餐确实比之前隆重些。
“这不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各忙各的,也没好好坐下来吃顿饭,”婆婆客气地开口,“难得大家都空下来了,聚一聚嘛。”
“确实奥,我们月月这次遭这么大的罪,的确该好好补一补,”刘女士瞄了我一眼,又继续道“好在老天有眼,还了她清白,现在别说整个京港了,就是在全国各地,大家都知道京协有这么一位勇敢漂亮的麻花呢。”
我看着婆婆微皱的眉头,在桌底悄悄的踢了一下刘女士,可是刘女士的嘴就像是上膛的机关枪,开始了就刹不住车。
“哎呀作为月月的妈妈我也觉得很骄傲,听说警局方面还要给我们月月送一个奖呢,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刘女士滔滔不绝,画风一转道:“这不沈家也开始热闹起来了,今天更是可笑,居然有人上门求亲,问我们月月是不是单身……”
我没想道刘女士会把话题往婚事这话题上引,刚准备出声制止,就听到婆婆笑着说:“是啊,月月这次确实给沈家长脸,但货运公司毕竟是唐家的资产,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觉得之后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刘女士的笑僵在嘴角,回应道:“唐家又怎么了,他们再嚣张,也不能跟警方较劲吧。”
婆婆撇撇嘴,还没回应,就被纪云州的声音打断了。
“把这道菜撤了。”
是吩咐佣人的话,但是撤下去的,却是我闻不了的榴莲酥。
话题也就此终止。
饭后,刘女士以约了麻友准备离开,而我则以不放心她一个人为借口紧跟其后,谁知一直话少的纪云州竟也起身跟了上来:“一起。”
刘女士有司机接送,而我跟纪云州则坐在了一辆车内。
听护士长说,杨师傅之所以会这么义无反顾的指证货运公司,纪云州出了不少力。
红绿灯路口,我主动打开话匣子,认真道谢:“这次的事,有劳纪医生了。”
“沈医生客气了,”纪云州面不改色,淡淡道,“我不过是不想在这段协议婚姻中节外生枝罢了。”
纪云州能说出这句话我并不意外,毕竟如果我出了事,纪家可能也会牵连其中。
我自己几斤几两经过这段时间我已经摸清楚了。
我没做反驳。
但紧接着,我听到纪云州冷冷道:“不过我还是建议沈医生最近还是别动什么歪心思,唐家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握着安全带的手骤然一紧,心跳仿佛突然漏了一拍,我试图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但纪云州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提。
我这才稍稍放下警惕心,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道:“纪医生说笑了,我不过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