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猛地转头,眼泪甩出几滴到手背。
司机是个热心肠,估摸见怪不怪了,锁了车门,“怎么着,咱见不见他?甭怕啊,要是个花了啷叽的,搞变态跟踪那一套,我绕晕他!”
她抹脸,付了款,“您开锁吧,我下去。”
“不能出事儿吧?用不用我给您壮胆啊?”
“不用,谢谢。”
陈清定位的地址是袁卉的婚房,在壹景公馆,高端住宅,方圆几里静谧。
月淡星稀,蒋璟言伫立在车旁,她下车后,颀长的暗影逐渐向她靠近。
“找我有事吗。”陈清低着头后退,隐忍哭腔,“你别过来…”
“你住哪里。”
“室友家。”
蒋璟言一步步向前走,她一步步后退。
蓦地,他攥住她肘弯,“要撞树了。”
陈清扭动胳膊,没能挣脱开,“放手。”
话音刚落,男人一使劲,将她拽到胸口牢牢摁住,“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他下巴搁在她发顶,轻柔摩挲,臂弯力气却大,像是要箍进身体,融于血液,嵌入每一处骨缝。
蒋璟言喉间气息不稳,陈清双眼紧贴他衣襟,温热的泪浸湿衬衣,洇入他五脏六腑,生生泡得皱成一团。
“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一口气没喘匀,腮骨紧紧绷至发麻,“嗯。”
“你早就知道我父母的事,这么多年没有进展,是为你父亲遮掩才有所顾忌。”陈清抿唇,没挡住呜咽声,“你父亲的失误,造成我父母无辜死亡,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蒋璟言仍旧嗯,手掌拂过她后脑勺,“我对不住你。”
她疯狂摇头,随即撕扯他领口和衣摆,眼泪也愈发汹涌,撕扯到最后,一把抱住他,放声痛哭。
陈清崩溃于他身上浓郁的药味儿,以及衣襟处不引人注意的血点。蒋璟言病情有多重,她即便不在现场,现下心里也有数了。
更重要的,她意识到他看透了她的所有打算。
蒋璟言是什么人,她的小伎俩,从小到大隐瞒不住,可他没捅破,任由她胡闹,纵容她说一些伤害他的话,认下了所有指责。
无非就是一个原因,他要她没有后顾之忧,没有心理负担,放手去做。
“罗太太给你留的房子,在御府三栋,密码是你的生日。”
陈清偎在他怀中,抽搐着蜷缩。
蒋璟言阖目,又睁开,“家具布置齐了,那儿是你的家,别总赖在别人这里,讨人嫌。”
“袁卉怀孕了,巴不得我陪她,我懂事,才不嫌我。”
他发笑,低低咳了一声,“好。”
陈清手机乍响,她轻轻推开,看着他,“你别来找我了。”
蒋璟言垂眸,拇指在她手腕处流连,“嗯。”
“说到做到,不要撒谎。”陈清固执地要他抬头,“你帮不到我,还会给我惹麻烦,蒋家没法管,你也没法管,记住了吗。”
树影掠过她面容,窄小的一张脸,还挂着泪痕,目光倔强得令人心软。
夜风吹得她声音恍恍惚惚,蒋璟言注视她,咽下腥甜,“嗯。”
……
回到医院时,蒋夫人脸色铁青坐在病房。
“谁惊动您了?”蒋璟言出去一趟,精神消耗尽了,歪斜着倒向地面。
连卓扶起他,蒋夫人过来一起帮忙,语气不大痛快,“病成这样了,瞎跑什么!还要瞒着我,也没人照顾…”
蒋璟言乏了,眉头紧蹙,“您是来看我,还是来唠叨?”
“陈清呢。”蒋夫人扶着他在沙发坐下,不经意提了一嘴。
蒋璟言睨她表情,沉默两三秒,“您明知故问。”
“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还要为她找什么说辞!”
“她有自己的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蒋夫人怒不可遏,拔高声调,“刚一天,你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校庆之后,说你罔顾道德,和师哥抢女人,现在,又说你地位衰败,严柏青马上继承严氏,那女人转头抛弃你,这个时候,陈清不跟你同舟共济,攻破谣言,反倒闹分手?”
蒋璟言掩唇咳嗽。
连卓见状,解释,“陈小姐有苦衷。”
蒋夫人双眼冒火,她虽生气,也知道背后少不了严柏青搞小动作,但分手一旦坐实,谣传也就坐实了,她哪能忍得了这样的编排。
蒋璟言病中不宜多思,蒋夫人克制住脾气,拿出饭盒,“从明天开始,我来照顾你。”
她嘟囔抱怨,“跟你父亲一个死样子,不喜欢用护工,连卓一个大男人,哪懂得照顾病号,我说让你留一个生活助理,你非不听,谈什么男女有别要避嫌…”
蒋璟言按揉太阳穴,沉声,“您歇会儿,不累吗。”
蒋夫人一噎,闭嘴了。
十点钟,连卓送她到电梯口,折返,“洲南来信儿了,一切顺利。”
男人倚着床头,正在审阅华盛的加急文件,轻嗯一声。
连卓掖了掖被角,调整了输液瓶的流速。郑塬办事他信得过,偶尔说的话显得不灵光,但有真本事,眼神毒辣不逊色于蒋璟言,反应也快,出任务,最需要机敏时刻在线。
没过多久,护士来换输液瓶,连卓收拾了小桌板上的文件夹,退到一旁。
“让大亮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连卓迅速揣摩出他的用意,颔首,“我明白。”
也许是不舒服,蒋璟言摘了眼镜,仰头平躺。
“您休息吧。”
“万丽虹状况如何。”
“稳定不少,肯见人了。”
蒋璟言掀开被子,“去见她。”
连卓想劝,又明知劝不住,“就算是为了陈小姐着想,您也不能太拼身体。”
蒋璟言眼球上裹着密密麻麻的血丝,脖颈的血管凸胀,他根本无法入睡,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结束。
无论是孟鸿文,严柏青,干脆和他们鱼死网破,前程,名声,统统不要,他只需要护着陈清周全,踏踏实实过日子。
可偏偏关乎陈清父母的冤屈,他可以在任何事上替她安排操办,而她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跟在他身边就好,唯独这件事,他得由她自己解决,否则,她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