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保全我。”
“行了。”他打断,一张脸严肃板正,“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替我擦屁股,陈家的事我有数,你现在赶紧把重心放回该放的位置上。”
蒋璟言没应声,注视他。
“怎么?除了你自己,谁管陈家的事都不放心?”
“您到什么进度,通知我一声。”
蒋仲易明显怒了,腾地站起,“省里还有你下的军令状!在不影响华盛的前提下,将严柏青所有不法行为的证据拿到手,洲南港口抓捕的供应商和黄浩,到现在都没有供出他一个字,你还要分出精力管其他的事,显着你了?这全市就你蒋先生能干!”
他骂归骂,但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贪功冒进之辈,在洲南时,有一桩经济案,虽然结果看似圆满,蒋璟言觉得有隐藏的真相没完全挖出,拒绝嘉奖,继续追查,查到了严柏青和孟鸿文身上,但最终因证据不足搁置了。
即便没有陈家那档子,这也是蒋璟言未了的心结,保险起见,他跟上头只说要彻查严柏青,洲南码头和西港码头两批货,没能治得了严柏青的罪,这次的南红手镯,是好机会。
蒋璟言若再执迷不悟,一心为陈家平反,顾此失彼,错失良机,上头问责,严柏青也会更难以压制。
……
傍晚,严柏青在车里接到华眉的电话,赵司机不见了。
他哼笑,“回蒋家了?”
“我猜着是,您让他去会所,他不敢放您鸽子。”
“突然躲回去…”男人仰头活泛肩颈,“是谁走漏风声。”
华眉思索了一会儿,试探性回答,“除了我,谁还知道赵司机为您所用?”
“你的意思是,陈清。”
她没敢吭声。
严柏青眸子半眯,似笑非笑,“耍滑头耍到我头上了。”
他挂断,给陈清拨过去。
第一遍没人接,继续打,第三遍接了。
“你在哪儿。”
“宸园。”
严柏青蹙眉,尽量保持语调温和,“去做什么。”
“搬东西。”陈清将最后一摞衣服收进行李箱。
天气越来越冷了,宿舍里没有厚衣服,最近几天蒋璟言在医院,这时候来收拾,能避免见面。
她只带了自己和罗太太买的那些,蒋璟言送她的衣服大多是私人定制,极少数高奢,她统统留下了,首饰更是一件都没拿。
既然要分开,不必留这些物件儿在身边,徒增伤心。
陈清肩膀夹着手机,“你找我有事?是关于手镯,还是我父母的案子?”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除了这些,日常关心,不可以吗。”
“严先生。”她沉下声,一本正经,“我和你,只是互助合作关系,我不希望有其他过界的行为。”
“清儿如此有分寸,过界的事,你有没有做?”
陈清一激灵,差点咬了舌头,“没有。”
“蒋家那位赵司机,下落不明。”
她佯装大惊,“跑了?难道蒋老过河拆桥了?”
严柏青听着手机的声音,甚至想象得到她装模作样的小表情,奇怪的是,他并不生气,只觉得新奇。
“见面说吧。”他一锤定音,命令司机调头。
陈清怔怔盯着屏幕,转身进主卧。
房间里似乎充斥着蒋璟言身上的味道,她埋进枕头,深吸一口气,不料哽在喉间。
斜阳垂下天际,毫不留情从窗口撤出,残留的余温消失,陈清嚎啕痛哭。
是近乎窒息、淹没所有的绝望。
半小时后,严柏青发消息,让她下楼。
陈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关灯,开门,关门。
将最后一丝眷恋留在这个房子里。
她耽搁了挺长时间,严柏青没多问,目光扫过她泛粉的眼皮,温润含笑,“见过璟言了?”
“他不在。”
“他在医院。”严柏青好整以暇,叩击扶手,“要去吗。”
陈清在阴影里掐紧大腿,“没必要见了。”
车子一路朝北,她拍驾驶椅,“我回学校。”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男人神色,继续目视前方。
陈清扭头,重复,“我要回学校。”
严柏青闭目养神,“不是说要调查你父母的事情?你白天上课,晚上回宿舍,怎么查。”
“我住朋友家。”她翻出袁卉的住址,报给司机。
男人漫不经心解释,“别急,我带你去见李向力,见过之后,送你过去。”
陈清心口一沉,他能这么快找到李向力,看来他掌握的线索比想象中多。
于是,她顺从坐好。
严柏青睁开一只眼,视线是她挺直的身板和后脑勺,乖巧得不像话,他无声笑笑。
路程过半,手机骤响。
陈清竖起耳朵,听对方的动静。
严柏青没想着避讳,大方摁下免提。
“严先生,您得来一趟市局,有新进展。”
“好。”
“陈小姐跟您在一起吗?她也得来。”
严柏青眼底不着痕迹闪过一丝阴郁。
专案组是孟鸿文派去的,理应不会有纰漏,可他觉得不太对劲。
“她必须去吗。”
对方语气为难,“对,有新证据,电话里说不清楚。”
严柏青沉默两三秒,眼神示意。
陈清倾身,伏在手机屏上方,“好,我和严先生一起去。”
老实讲,有了这个插曲,她大大松了口气,严柏青打电话说起赵司机,不是闲聊,是套话,今天两人不适宜待在一起,她极有可能露馅儿。
和严柏青认识这么久,他外表谦润,看上去亲和,没有人不称赞他脾气好,实际阴得很。
一旦疏于防备,大难临头。
陈清原以为见识过蒋璟言的坏脾气和威慑力,她的心理素质会好很多,但严柏青的阴狠和压迫感,是润物无声的渗透,侵略,深不可测。
夜色渐浓,车子在市局大门外停下。
严柏青先一步下车,站定,伸手。
陈清低着头,假装没看到,避开他站的位置。
“璟言,这么快出院了吗?”
她脑子轰隆一声,今天躲了三回,躲不掉了。
蒋璟言也是刚下车,斜叼着烟,垂眼睥睨,视线定格在那抹瑟缩的侧影上。
严柏青神情坦然,负手而立,“病刚好,少抽。”
陈清心尖像是悬着把刀,她颤巍巍抬头,和男人四目相视。
一刹眼眶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