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烈的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刮过环州城外的荒野,发出凄厉的呼啸。
灰黄色的天空低垂着,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将这片萧瑟的土地彻底吞噬。
仁忠裹紧了厚重的皮裘,但这丝毫不能抵御刺骨的寒意。
他焦虑地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如同敲击在他心头的一记记重锤。
从庆州到环州,原本计划好的粮道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了。
仁忠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原本以为,察哥和李乾顺两路大军齐出,大梁的军队必然自顾不暇,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环州,不过是探囊取物。
可如今,察哥和李乾顺兵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他震得头晕目眩。
他成了孤军深入,二十万大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更要命的是,军中粮草只够支撑两日,两日之后,这二十万大军将变成一群饿狼,而他,就是被撕碎的第一块肉。
环州城头,狄坤望着城下黑压压的西夏军队,脸色苍白如纸。
城中只有一万兵马,如何抵挡得住这二十万大军的猛攻?
他不安地看向身旁的薛嗣昌,声音颤抖着问道:“经略使,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薛嗣昌神色平静,仿佛城下那如潮水般涌动的敌军根本不存在。
他眯起眼睛,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看清事情的本质。
“狄将军不必惊慌,”他语气沉稳,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仁忠的粮草撑不了几日,他不敢攻城。”
城头上,大梁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这鲜艳的颜色,在西夏士兵眼中是如此刺眼。
他们曾经的统帅,环庆王薛嗣昌,如今却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这种背叛,比凛冽的寒风更让他们心寒。
一个身材魁梧的番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来到城下。
他仰起头,朝着城楼上的薛嗣昌大声喊道:“薛嗣昌!你背叛西夏,投降大梁,难道不怕太子殿下治你的罪吗?!”
薛嗣昌轻蔑地一笑,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已归顺大梁,大梁皇帝陛下已经赦免了我之前的罪过,太子又能奈我何?”
番人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以为大梁太子会容忍你这种叛国之人?他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之徒!你以为你投降了,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薛嗣昌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我的罪过,大梁皇帝已经赦免了。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城下的番人,语气冰冷,“恐怕你们没有机会看到了。”
城下的番人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却见薛嗣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你们回去告诉仁忠,”薛嗣昌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让他趁早卷铺盖滚回西夏,否则……”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这二十万大军,怕是要全部葬身于此了。”
番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另一个番人拉住了。
那番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脸色顿时变了,犹豫地看了薛嗣昌一眼,然后调转马头,朝着西夏军营奔去。
薛嗣昌望着远去的番人,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过头,对狄坤说道:“狄将军,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仁忠……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狄坤虽然不明白薛嗣昌为何如此笃定,但还是立刻下去传达命令。
城楼上,气氛紧张而凝重,只有猎猎作响的旗帜,在诉说着这乱世的风云变幻。
“大帅……”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仁忠耳边响起,“薛嗣昌拒绝投降……”
仁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番人的话如同尖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二十万大军,如今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名番人,咬牙切齿地问道:“他……他还说了什么?”
那番人不敢直视仁忠的目光,低着头,声音颤抖着说道:“薛……薛嗣昌说,太子未必会认可旁人的承诺,还说……还说……”
“说什么?!”仁忠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说……让大帅您……趁早投降大梁……”番人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投降?!”仁忠怒吼一声,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城头上的薛嗣昌,“薛嗣昌!你这个叛徒!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城头上的薛嗣昌听到仁忠的怒吼,脸色微微一变。
番人的话,也让他心中一沉。
太子嵬名延庆的性格反复无常,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信守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对着城下的番人说道:“你回去告诉仁忠,只要他肯归降大梁,我保证他性命无虞,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番人抬头看了看薛嗣昌,又看了看城下暴怒的仁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薛经略,您看这样如何,您放开一条道路,让我们大军通过,咱们就既往不咎,环庆路依旧是您的封地,如何?”
薛嗣昌冷笑一声,说道:“痴心妄想!我既然已经归顺大梁,就不会再背叛!你回去告诉仁忠,要么投降,要么死!”
番人无奈,只得悻悻而归。
仁忠看着远去的番人,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将手中的佩刀插入雪地里,刀身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传令下去,分兵!去附近村寨抢粮!”仁忠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城头上的薛嗣昌看到西夏军队开始分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狄坤说道:“仁忠败了。”
狄坤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经略使,为何如此断言?”
薛嗣昌指着城下分散的西夏军队,说道:“他如今分兵抢粮,看似是解决粮草危机,实则是自寻死路。这周围的村寨,早就被我们清空了,哪里还有什么粮食?他这一分兵,军心必然涣散,一旦停下脚步,就再也没有希望了。他抢到的粮食,恐怕还不够大军消耗的。”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环州城下,西夏军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寻找着并不存在的粮食。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狄坤看着城下混乱的景象,心中也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
夜幕降临,环州城外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呜咽。
城楼上,薛嗣昌望着远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薛嗣昌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报!西夏大军……西夏大军……”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薛嗣昌面前,脸色苍白,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跪倒在地。
“西夏大军怎么了?!”薛嗣昌一把抓住士兵的肩膀,厉声问道。
士兵颤抖着说道:“西夏大军……他们……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