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这天,天朗气清,整座城市被铁灰色的天空笼罩着。
不久前,这座城市还满是焦土与硝烟。
街角教堂被炮火炸断半边穹顶,钟楼倒塌如断剑,皇宫前院碎石遍地、残旗乱挂。
而今——全都换了模样。
从朱由检登临的冬宫台阶起,一条笔直大道穿城而过,宛若钢铁划下的笔直笔锋。
道路是新铺的青砖,整齐得连风都不忍吹歪一块尘埃。
两侧路灯已换成统一制式的明式宫灯结构,外罩以磨砂玻璃灯罩,灯口悬挂红底金边灯笼,夜里通明如昼。
一位站在街边的小女孩,眨巴着蓝色的眼睛,指着头顶那盏灯笼:
“妈妈,这个灯……好漂亮。”
她母亲没回答,只是轻轻把她往身后拉了拉。
远处,几个赤脚小男孩正围着路边新竖起的“免费汉语学堂”张望。
他们不认得那块招牌上写的汉字,只知道——
这里有暖气、有白饭、有糖水,还有个会笑的老师,会讲故事,还从不打人。
“我们……能进去吗?”
最小的一个孩子怯生生问。
“当然可以。”
不久前,朱由检下令大明所辖,全改以“汉语”为第一官方语言。
不仅政令文件改写、衙门文书改批,连最基础的告示与粮票,也必须用汉字+拼音双标记示。
百姓最初不习惯,有人皱着眉头,有人在背地里嘀咕:
“这弯弯绕绕的字,看着像画。”
可过不了一个月,谁家孩子能念出“粥”“水”“肉”“电”的,就能去领更多粮。
能背一百个词的,还能优先报名进工厂、做警卫、当学徒。
很快——
大街小巷到处是捧着字卡练拼音的身影。
有小女孩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上学”两个字。
有中年男人边蹬三轮边嘴里反复念:“我——要——买——菜。”
最妙的是,当地的老文人们,一开始是抗拒的。
可当他们第一次看到汉字书法挂在学堂里,一首《静夜思》被孩子稚嫩地朗诵出来时,他们都沉默了。
有位白发的诗人,试着用汉语写了一首短诗。
写完后,他自己看着那一行字,忽然说:
“这种语言……确实像水。”
“柔软,却能穿石。”
“写出来的诗,比我们旧语要温润、悠长。”
城市中心的大道上,一支清洁队正在缓缓推进。
几十辆简陋的手推车,木架铁轮,嘎吱作响,轮子上还沾着昨夜未干的泥。
推车的是一群本地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灰布工作服穿在身上,褪了色,掩不住一股子沉默。
他们低着头,推车、扫地、铲雪。
有的用铁锹铲着冰缝里的污泥,有的蹲在路边,用破布擦拭石板上的油渍。
脸上毫无表情。
眼神空洞,动作麻木,却整齐划一。
每个人的背上,都绑着一个帆布口袋,上头用印染粗笔写着四个大字:
“清洁日用”。
是大明新制的工具袋,统一下发,汉字居中,黑白分明。
在他们队伍最前方,立着两名汉人指挥官。
一人手持小旗,另一人掐着秒表与时刻单,目光犀利,声音不大,却穿透雾气:
“第三组——往冬宫广场!”
“第五组加快速度,九点前清完西街,鸡蛋壳、烟头、纸屑不许留一片!”
“谁要是拖后,一人扣两天口粮,连带组长一起记过。”
说话的青年军官背着短枪,衣领上是“北境军政厅”臂章,神情漠然。
没有人敢顶嘴。
一位清洁老汉推着车路过,一脚踏进水坑,鞋湿了,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他低着头继续扫地,扫帚扫过石砖,发出沙沙的响声,像一只耗子在地底刨土。
他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腿在打颤,可他不敢停。
谁都不敢停。
他们都知道,大明的规矩,不是写在纸上的。
几周前,有个青年工人在扫街时偷懒,躲进巷子里抽烟,结果被路过的宪兵逮个正着。
第二天他就消失了。
有人说被调去矿坑,也有人说死在了雪原边界的电线网下——没人敢查实,没人敢问。
如今,每个人都只管低头做事。
安静,迅速,彻底。
整座城市表面上安宁如初,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军令和恐惧的边缘。
沿街每隔五十米就设一哨点,安保兵站如标枪,肩扛制式步枪,子弹上膛,刺刀明晃晃挂在阳光下。
阅兵在即。
朱由检要走过的路,不能有一粒灰尘。
哪怕这灰尘,是从冬宫残砖缝隙中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