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秋丫没有看见郁铮,常氏也没提他,对于那日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眼看着进了冬日,天气彻底冷了下来,郁铮终于出现了。
让人拉了三车碳,两车送去了沈秀才的院子,给常氏和学堂用,另一车送去了萧家,郁铮亲自送上门的。
“别管他,他愿意送就让他送。”
秋丫抿了抿嘴,什么也没问。
又过了半个月,冬日的第一场雪下来了,学堂放了假,秋丫便留在常氏屋子里做竹编,常氏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跟她说两句话。
郁铮进来时就看见这幅场景,不敢上前打扰,就在门口站着,直到秋丫发现了他。
“您来了,咋不进来坐?”
郁铮这才笑着坐过去。
“又做这玩意……”郁铮把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换了说法,“这竹编倒是精巧。”
秋丫含笑:“是我爹教得好。”
郁铮被这声“爹”叫得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都不曾听她叫自己一声。
“你若是喜欢,我给你请更好的师傅……”
“我爹的手艺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尚瓷斋的掌柜说比京城来的货都精巧。”
郁铮语塞,他虽然没有见过萧大根的手艺,但只看秋丫所做的东西,便能猜得出来萧大根的技艺有多深厚。
“余杭有些事,我明日要回去,可能要过许久才能回来。”
这话虽然对她说的,可是又是说给常氏听的。
秋丫抬头看了常氏一眼,见她不说话,这才说道:“天寒地冻的,为何不等雪化了再走?”
“无碍,雪不大,江州那边有消息了,说等萧霁的腿能走了便可去上学。”
说着视线一直落在常氏身上,从那日后她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秋丫抿了抿嘴,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手下的竹丝不够了,我回去拿。”
说着起身离开了,等再回来时已经不见郁铮的踪影。
“他……走了么?”
常氏嗯了一声,兴致不高:“我问过郭绅刈,他说萧霁的腿恢复得比常人快,现如今行动已经不用人搀扶,再过一个月便可拆掉夹板。”
“届时他的腿好了,也该去读书了。”
秋丫颔首听着,心里其实在算着自己小金库里存了多少钱。
一个多月总共做了三个瓷胎竹编,一次比一次卖得钱多,总共存了十两银子,但是作为萧大哥读书的束脩和盘缠肯定不够。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看来得多做些竹编了。
秋丫想着,手下的动作更快。
常氏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想法:“若是缺钱尽管张口。”
秋丫含笑:“行,到时候怕是真要麻烦您。”
尽管对郁铮说着称呼不重要,可听着她一口一个“您”,常氏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一想到用了十四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到,比起十四年的骨肉分离,一个称呼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秋丫回去后把学院的事跟萧霁说了,顺便提了一嘴常氏愿意借钱。
萧霁颔首:“麻烦常夫人了。”
“那钱呢,我们要不要跟她借?”
林春花和萧大根没说话,齐齐看着萧霁,等着他的回答。
他们家如今的情况供个读书人确实困难,若是有人帮衬自然是好的,日后把钱还上就行。
他们担心的是萧霁不愿意张口借。
“我抄书赚了些钱,到时候若是不够,我会亲自登门借去。”
闻言秋丫松了一口气,还担心他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我做竹编也攒了不少钱,到时候凑凑说不准不用跟人借。”
萧霁颔首,心里却想着她那些钱绝对是不能动的。
他的腿恢复得很好,又过了一个月把夹板拆了。
郭绅刈认真诊治了好一番:“刚拆了夹板肌肉或许会用不上力,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直到腿能完全行动了。”
又交代了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才离开。
萧霁在秋丫的搀扶下试着走了几下,除了用不上力道并没有不舒适的感觉,眉眼间不自觉添了几分激动。
五年了,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一家人看在眼里,也跟着高兴。
另一边,郭绅刈从萧家出来去见了常氏。
“恢复得如何?”
郭绅刈颔首:“骨头愈合得很好,用不了多久必定行动如常人。”
常氏颔首,眼底多了几分满意:“萧大根呢?”
“中风不好治疗,需要时间慢慢来,不能急在一时。”
郭绅刈瞧着她的脸色,试探道:“您看我在顺兴镇停留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
“想去京城?”
郭绅刈颔首:“我希望王爷能助我回京。”
常氏摩挲着温热的汤婆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淡颔首:“他估计也快来了,我会跟他说,但是宋恒若是不给面子,你这京城便回不去。”
郭绅刈何尝不知道,只是任何能回京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郭某谢过夫人。”
常氏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郭绅刈刚要离开,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跟夫人讲。”
常氏抬起眼皮看过去:“你说。”
“王爷离开时跟郭某要了一剂假死药。”
“他自然有他的用处。”
郭绅刈面露犹豫,常氏眉梢动了动:“有话直说。”
“王爷还让郭某查看过小郡王的身子,可不可以服用药物。”
常氏手上的动作一僵,瞥了一眼旁边的花影,努力稳住呼吸:“呈儿身子娇弱,冬日又易犯病,他也是担心。”
“既然没什么事你便离开吧。”
郭绅刈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泰然,并没有多想,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郁铮要了假死药又让他查看郁呈的身体,这假死药给谁服用一想便知,夫人为何无动于衷?
原本想着郁铮在京城方面的影响力或许还没有常氏有用,这才冒着被郁铮发现的风险来跟她说这些,不想她竟然如此相信郁铮。
难道只是他多想了?
郭绅刈离开,常氏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到什么,对花影说道:“呈儿可回余杭了?”
花影摇头:“前些日子听说白水山上有大虫,非要山上去看看,被小姐拦下了。”
常氏蹙眉:“我竟不知这事。”
“奴婢怕您担心,便没对您说。”
常氏淡淡看了她一眼,花影一愣,忙跪下认错:“奴婢错了,下次不敢了。”
常氏有些烦躁:“我说过,别把余杭那一套带来这里,我不会像郁铮那般动则打杀,但你若是觉得郁铮才是你主子,我连自己儿女的事都不配得知,那你便去伺候他,别在我这里碍眼。”
“奴婢不敢。”
常氏闭了闭眼:“去把他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花影颤颤巍巍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