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这般责骂,蒙恬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敢吭声。
面对蒙武如连珠炮般的指责,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王翦老将军早已含饴弄孙,恒漪也享受着天伦之乐,甚至连年纪比他小十几岁的陆尘都已经有了儿子,可他蒙恬却至今膝下无子,这怎能让身为父亲的蒙武不急呢?
“哼!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趁着现在这段时间还算清静,你要是还不能给老夫生个大胖孙子出来,老子就直接把你扫地出门,将你送进宫里去当寺人!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蒙武越说越气,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震耳欲聋。
蒙恬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嘟囔着嘴说道:“爹,您有必要这么狠吗?再说了,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得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行啊,我一个人咋生啊?”
然而,尽管心中委屈,但在盛怒的蒙武面前,他也只敢小声抱怨几句而已。
“反正我没抱上孙子你就等着吧!”蒙武瞪大双眼,怒发冲冠地吼道,那模样仿佛要吃人似的。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儿子讲任何道理,只想用这种强硬的态度逼迫对方妥协。
听到这话,蒙恬心中一紧,虽然对父亲的威胁感到有些无奈,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应道:“行,我想法子给您生就是了!”
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满脸怒气的蒙武,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要知道,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两个人——当今的秦王和眼前这位脾气火爆的老父亲。
正在此时,一名侍女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进房间。
她先是向蒙武和蒙恬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到李婵乐身旁,轻声说道:“夫人,门外有一个老者求见,自称叫夏无且,乃是一名御医呢。”
“御医?”
李婵乐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随即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蒙武,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只见蒙武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解释道:“夏无且此人可不简单呐,乐儿。他可是大王身边唯一的贴身御医,医术精湛,备受大王信赖。一会儿见了他,千万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处啊!”
听了这番话,李婵乐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御医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依我之见啊,此乃大王特意遣来为你诊治的良医呢。想你已育有一子一女,那可真是如同半只脚迈入了鬼门关一般呐。
不过呢,大王竟能派遣夏御医亲自前来,足可见其对陆尘是何其钟爱有加呀。”蒙武面带微笑,语重心长地提醒着。
说起这夏无且,于现今的朝堂之上,那可是个令人敬畏,无人愿轻易招惹亦无人胆敢冒犯的厉害角色。
“多谢伯父提点。”
李婵乐神情肃穆地点头应道。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往昔那个平凡无奇的乡村妇人了,身为上将军的夫人,在偌大的大秦帝国之中,她自身的身份地位实则就代表着陆尘的颜面与声望。
倘若因行差踏错而不慎开罪于人,无疑便是给陆尘徒增诸多烦恼与麻烦之事。
故而,现如今无论李婵乐所面对之人是谁,又或是处理何种事务,皆需谨小慎微、万般慎重才行。
“快请他进来吧!”李婵乐旋即转过头去,向着身后侍立的婢女吩咐道。
“遵命!”婢女闻令后,即刻恭顺地躬身行礼,随后便匆匆转身退下,前去迎请那位尊贵的夏御医了。
数息后,夏无且背着一个小药箱,缓步走了进来,看到李婵乐的瞬间两眼一亮,不过很快就平静下去了。
“欣儿,你在这里吗?” 夏无且心中轻声呼唤着,一边在屋内四处张望着。
此时,只见李婵乐盈盈起身,对着夏无且微笑着说道:“夏御医,有劳您亲自来一趟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
李婵乐本就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人,对待任何人都始终保持着温和友善的态度。
即便没有蒙武事先的提醒,她也绝不会摆出那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模样。
夏无且听闻李婵乐所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回应道:“陆夫人客气了,老夫曾在韩境与陆将军相识相知数月之久,如今能够为夫人开具一些滋补养生的药方,也算是老夫的一份荣幸啊。”
“如此一来,也算是报答了陆将军昔日对我的关怀照顾之情。”他说话时语气平缓,但言辞间却透露出对往昔岁月的深深怀念。
就在这时,蒙武和蒙恬二人也站起身来,他们面对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丝毫不敢怠慢,纷纷恭敬地向夏无且行了个礼,并齐声说道:“夏御医!”
夏无且见状,连忙摆了摆手,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脸颊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随即迅速回礼道:“见过二位将军!”
尽管他年事已高,但举止之间依然流露出一种儒雅之风,令人心生敬意。
看到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蒙武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心中暗自嘀咕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老家伙的脾气怎么跟以往大不相同了呢?”
要知道,昔日身处咸阳的时候,那夏无且可是出了名的冷漠,不苟言笑。
不管是谁,哪怕是身份显赫之人主动上前与他打招呼,并想方设法地跟他拉近关系,他也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就好似对方根本不存在一般。
在咸阳那些达官显贵们的口中,一直流传着关于夏无且的种种传闻。
大家都说他是个行为古怪、性情孤僻之人,丝毫不懂人情世故。
然而今日,他却一改往日的做派,着实令蒙武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当他看到夏无且对待李婵乐时不仅彬彬有礼,而且还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特有的那种关爱之情,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以夏无且一贯的行事风格,能做到这般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不过仔细想来,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确实令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摸不透其中的缘由。
当然,对于夏无且在朝堂之上所展现出的那份冷漠,其实还是有一些人心知肚明的。他们深知,夏无且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为了保全自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之权。
毕竟在外人的眼中,他可是那位备受君王宠幸的御医,而且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样的恩宠程度,简直无人能及。
倘若有人胆敢在他身上大做文章、妄图滋事生非,那么必将引发一连串极为严重的后果和影响。
对于这一点,夏无且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也正因如此,他平日里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漠然置之的模样。
这般做派,实际上全是为了守护嬴政至高无上的王权不受丝毫威胁与侵犯。
然而,当他来到李家沟这个特殊之地时,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所在之处,所以夏无且自然而然地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毫无保留地展露出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
此时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将所有人都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冷面之人。
只见夏无且面带淡淡微笑,语气轻柔地对面前的女子说道:“小姑娘,老夫先来替你把一把脉象,瞧瞧你当下身体恢复得如何啦。”
说话间,宛如一位和蔼可亲的慈祥长者正在亲切呼唤着自家心爱的孙女一般。
紧接着,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之中取出一根纤细如发的丝线,示意一旁的侍女将其小心翼翼地缠绕在李婵乐那白皙如雪的手腕之上。
要知道,在他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女性的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除非是自己的丈夫,否则任何男子都绝不容许有半点肌肤之亲。
而这种悬丝诊脉的方式,则既能保证诊断病情又能避免男女之间不必要的接触。
稍作片刻之后,夏无且松开手中丝线,脸上再次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开口说道:“嗯,情况相当不错!老夫这就给你开上几副能够补充元气,调养身子的良方妙药。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像从前那样欢蹦乱跳、充满活力咯。”
“辛苦夏御医了。”李婵乐道谢道。
“无碍。”夏无酷暑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和煦。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问道:“我在韩境已经待了数月之久,其间曾听陆尘提及家中有位夫人,可是关于他的父母,却是只字未提。不知他的双亲如今究竟身处何方呢?”
说完这番话,夏无且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心中瞬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忐忑情绪。
此刻的他,心情可谓复杂至极,一方面满怀期待能够通过陆尘寻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另一方面又心怀恐惧,生怕最终会落得一场空欢喜。
尤其是当他环顾四周,看到这府邸之中除了李婵乐之外,其余尽是些侍女侍从时,这种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而就在夏无且提出这个问题之后,蒙武原本平静的神色骤然发生变化,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一般。
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正在脑海深处苦苦思索着什么。
但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贸然打断夏无且的话语,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仔细倾听着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事实上,别说是夏无且对陆尘的父母以及身世一无所知,就连整个李家沟的村民们对此也是毫无头绪。
据说,十八年前,陆尘被人带着宛如一颗从天而降的流星,突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
当时,他被老村长收留,并从此便在此处定居下来。
自那时起,陆尘的和那名女子的身世,就如同一个深藏不露的谜团,始终无人能够揭开。
“我从未听闻过尘哥哥的母亲究竟姓甚名谁,只是知晓有位悉心照料尘哥哥的欣姐罢了,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她早已离我们而去。”
李婵乐那娇美的面庞之上,此刻却满是悲怆之色,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
遥想当年,在杨欣决然离去之际,唯有李婵乐始终如一地守候在陆尘身旁不离不弃。
彼时的陆尘形单影只,举目无亲,唯有李婵乐这唯一的知心人相伴左右。
毋庸置疑,那段岁月堪称陆尘一生中最为艰难困苦,痛彻心扉的时光。
闻听此言,夏无且心头猛地一颤,其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慌乱失措起来。
但他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后,鼓足勇气继续追问:“那么,那位自幼照顾着陆尘成长的女子,究竟唤作何名呢?”
“杨欣!”李婵乐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尽管她心底同样充满了狐疑,不明白为何夏无且初来乍到,竟会对陆尘的家室如此关切备至。
不过,她终究还是未曾加以回绝。毕竟,这些事在村子里头并非是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只需随意打听一番便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果真是她!”
夏无且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眼中流露出一丝恍然与惊喜交织的复杂神色。
“怪不得这些年来我四处寻觅皆杳无音讯,原来是她已然更改了自己的姓名啊,想来,也唯有大王才知晓她如今的新名号吧。”
夏无且只觉得鼻尖一阵发酸,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起来。
然而,他深知此时必须克制住内心翻涌如潮的激动情绪,深吸一口气后,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他的父亲呢?”
尽管已经极力控制,但夏无且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仍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仿佛想要从对方的回答中找到那个苦苦追寻多年的答案。
此刻,他的心中已近乎笃定,那位抚养着陆尘长大成人的杨欣,正是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欣儿。
而眼前这个名叫陆尘的年轻人,则极有可能是当年秦国走失的公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便狂跳不止。
“尘哥哥的父亲我也未曾听说过。自小便是由欣姐独自照料尘哥哥,而且欣姐的身子骨向来不太好。”
李婵乐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闻听此言,夏无且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如坠冰窖般寒冷。
他的声音愈发颤抖得厉害,带着一丝绝望说道:“多谢夫人解惑,老夫明白了。”
稍作停顿之后,夏无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只见他双手抱拳,再次开口问道:“不知那位女子的墓地位于何处?”
“在后山。”李婵乐随口答道。
话刚出口,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紧接着便急切地追问道:“夏御医,您难不成与陆尘的家人相识?”
“或许吧!”夏无且一边嗫嚅着说道,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却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一般,充满了苦涩和挣扎。
岁月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此刻那些皱纹仿佛都因为内心的痛苦而变得更加深刻起来。
“若是夏御医认识欣姐,那岂不是也认识陆尘的家人,这样一来,陆尘也就能找到了。”
李婵乐越说越兴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她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时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这种激动之情毫无掩饰地展现在她的面容之上,使得周围的人都能够轻易感受到她内心的急切与渴望。
只见李婵乐匆忙地伸手到脖子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宛如羊脂白玉般细腻柔滑。
那是陆尘在临别之前留给她的珍贵信物——半块玉佩,其上赫然雕刻着半个“赢”字,笔画刚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就在夏无且目光触及这半块玉佩的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住了,脸上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块玉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无比,只有夏无且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是尘哥哥入伍前给我的玉佩,我听说是欣姐的爱人留下的呢,而且一共就有两块,另外一块还在他的身上。”
李婵乐满心欢喜地向夏无且介绍着这块玉佩的来历,言语之中满是对陆尘的深情厚意以及找到他的殷切期望。
“夏御医,劳烦您帮忙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呀?”
李婵乐双手捧着玉佩,满怀期待地望向夏无且,然后轻轻地将手中的玉牌向前递去,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坏了这件稀世珍宝。
夏无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那块玉佩,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其接住。
当玉佩落入掌心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令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这就是欣儿……我的女儿啊……这可是大王的玉佩呀!”
站在一旁的李婵乐见状,不禁好奇地开口问道:“夏御医,您认得这块玉佩吗?”
其实,李婵乐心里很清楚,陆尘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寻到自己的亲人,尤其是找到自己的生父。
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这块玉佩可能与陆尘的身世有关,她自然满心期待从夏无且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蒙武此刻同样心潮澎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一家人分散多年,让母亲带着自己在这偏远的李家沟艰难求生,过着近乎苟延残喘的日子。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竟没有传来半点儿消息。
然而,夏无且在短暂的失神后,像是突然被拉回现实一般,迅速调整好情绪,用力地摇了摇头,强作镇定地回答道:“老夫并未见过这枚玉佩。”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眼神中的一丝慌乱还是没能逃过蒙武和蒙恬的眼睛。
此言一出,李婵乐那精致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失望之色。
她原本满怀期待地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认出这枚玉佩的关键人物,但眼前的情况却让她心中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
“我仔细观察过此物,其做工可谓精细入微、恰到好处,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高超的技艺,一看便知出自大师之手。”
“不仅如此,这块玉佩所用之玉亦是上等的佳品,温润细腻,晶莹剔透,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
“想必持有此玉佩之人定是非同凡响,而陆尘如今已然身居高位,假以时日待他归来,凭借自身的能力与地位,必然能够自行寻得相关线索。”夏无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玉佩递还给李婵乐。
李婵乐听后,微微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玉佩。
此时此刻,站在一旁的蒙武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未曾发出一言一语。
然而,当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夏无且的脸上,随后又转向李婵乐时,突然间像是领悟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见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视线立刻紧紧地锁定在了李婵乐刚刚收回的那块玉佩之上。
“此事万万不可让现今的大王知晓,否则恐怕会引发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甚至可能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夏无且心中暗道,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影响绝非仅限于此,它不仅将会令整个庞大的大秦帝国为之震撼不已,甚至连这广袤无垠的天下,都极有可能因之而产生翻天覆地般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