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抚过斑驳的门环,冰凉的触感里还残留着昨夜宿品韵眼中的寒意。
“小姐,马车已在朱雀巷口备好。”贴身侍女春桃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压抑的哽咽。
宿慕之收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她最后望了眼高耸的院墙,那里曾是庇护她长大的港湾,此刻却像一座随时会倾塌的危楼。
通往宫门的长街空无一人,石板路上凝结的霜花在马蹄下碎裂成细小的冰晶。
宿慕之勒住缰绳,仰头望向宫墙上方露出的一角天空。
远处的宫门还未开启,厚重的朱漆门板后,宿羡之或许正在祝福她,如同十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孤独地站在凤州城的城门口,而羡之就在家中送她。
“驾!”马鞭轻扬,枣红马嘶鸣着踏碎满地残霜。
宿慕之将斗篷兜帽压低,任由晨风吹散鬓角碎发。
路过太学门前时,她听见更夫敲响第五声梆子,想起初入朝堂那日,自己也曾骑着高头大马从太学门前经过,意气风发地向同窗们挥手。
那时的她以为,只要心怀壮志,便能在这朝堂之上闯出一片天地。
出了城门,官道两侧的槐树还挂着未化的霜。
宿慕之回头望去,巍峨的城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城楼角上的铜铃随风轻响,惊起一群白鸽。
她摸了摸怀中的玉佩,那是楚容朝登基大典时赏赐的,只可惜她辜负了她。
“小姐,前方就是十里坡。”春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宿慕之深吸一口气,西北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她忽然想起宿羡之苍白的脸,想起他蜷缩在凤鸣殿榻上时,腹中胎儿不安分的胎动。
马蹄声惊飞了路边的山雀,宿慕之解下腰间的银镯,用力抛向路边的深涧。
镯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落入湍急的溪流,溅起的水花转瞬即逝。
这只承载着宿家荣耀与枷锁的银镯,终究该随着她的离开沉入深渊。
正午时分,马车驶入一处小镇。
宿慕之在茶楼前下马,望着街边挑着菜担的农妇、追逐打闹的孩童,忽然觉得胸口的压抑消散了些。
她要了壶粗茶,听着邻桌商贩谈论今年的粮价,恍惚间竟有了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客官可是要往西南去?”店小二殷勤地添茶,“前方青崖岭近日不太平,若要赶路,最好雇个熟悉山道的向导。
”宿慕之点头致谢,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镜湖就在青崖岭南麓,那里的竹庐应该已经备好了过冬的炭火。
暮色四合时,宿慕之在山脚下的驿站歇脚。
她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想起今早离开时,宿府书房的灯火还亮着。
宿品韵大概仍在谋划着什么,或许是与某个边疆将领的密信,或许是对皇位的又一次试探。
“姐姐!”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宿慕之转身,看见宿羡之裹着斗篷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乔装打扮的侍卫。
他的脸色比前日更苍白,额角还沁着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你怎么来了?”宿慕之快步上前,扶住他颤抖的手臂。
宿羡之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桂花糕,新做的你最爱吃。”他的指尖冰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