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渊冷漠的看着昏死过去的臧远山,瞥了一眼跪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王丘赫,凌冽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从他身上刮过。
王丘赫不敢扭头看一旁的惨状,抬眼瞥见薄渊正盯着自己,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臧远山原本只是淮安城外,一乡间的里长,负责管理人口赋税,征调徭役。
当年的赋税每人每年仅有一石,可他臧远山偏偏按照每季度每人一石征收,乡里百姓苦不堪言,纷纷去乡长处状告,奈何乡长是他的老丈人,多次求救无果,也只得忍着他的剥削艰难度日。
每到雨季洪水泛滥,乡里不仅仅要派出村里的壮丁去修正河道维护大堤,老弱妇孺同样要去挖土填河,若是那些病入膏肓,哇哇啼哭的婴孩,也要按人头缴纳所谓的避役税,每人每天两文钱,直至洪水褪去,方可免除。原本几百人的富裕乡里,仅仅两年就只剩下零星的十余户苟且偷生。
后来他也不知被谁引荐,掏了大把的银子成了个七品小县官。
臧远山上任后,联合县里众多地主,驱赶贫农,侵吞良田,大肆敛财,自己囊中富得流油,百姓饥寒交迫,青黄不接的时候,全县饿死的人竟达数百之多。
十年前偶然一个饭局,臧远山结识了京中一个贵人,过了半年,他就成了这淮安城的知县。
这十年间,城中大户见到他如同苍蝇扑屎般前赴后拥,数不清的银子落入他的口袋,丫鬟小妾更是不知送了多少,淮安城也从一片净土变得乌烟瘴气。
两年前孙豹一行贼人潜入城中作案被抓,臧远山见他们来钱如此轻松,私下收了孙豹等人的落户银,把这群劫匪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商人。
不到三个月时间,城中的客栈被孙豹等人打压的纷纷低价转让,淮安城也变成了横匪的巢穴,只要交上二百两落户银,就可以光明正大在淮安城中做“买卖”。
臧远山来者不拒大开方便大门,不是薄渊他们倒霉,是这城中的客栈都被这帮贼人占据,无论他到哪家,都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这狗官!真是可恨。”仙草气急败坏,原本白皙的小脸也因愤怒涨得通红。
“那芸娘又是怎么回事?”
“芸娘本是城中的寡妇,在城边卖豆花为生,被陈员外一眼看中,掳到家中强行做了小妾,她还有一女,尚在陈府,昨夜是被陈员外强塞进衙门的,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她不堪受辱,跳井自杀了。”
王丘赫心虚的看了薄渊一眼,缓缓点头。
“想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仙草拎着银鞭就想上前教训他。
“草儿,等等。你叫什么?”
王丘赫看着气势汹汹的小姑娘,缩了缩脖子,“小人…小人王丘赫,是这衙门的师爷。”
“王师爷,既然你已招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能秉公执法严惩真凶,本公子尚可从轻处罚,明白?”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王丘赫满头大汗,脖间的衣领早已湿透。
“你去将陈员外召来。”
“啊?”
“怎么,他的爱妾在知府殒命,难道不该来吗?”
“是,是,小人这就去。”
王丘赫从地上爬起来,叫了两名衙役就朝陈员外府邸跑去,只怕自己走的太慢小命不保。
陈员外名叫陈大勇,家中是做粮油生意的,此前就给臧远山送过一个通房丫鬟,奈何那丫鬟姿色稍逊,没入得了他的眼,这才将主意打到芸娘身上。
他自己已有四房妾室,但那些都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还舍不得给臧远山。于是不明就里强了芸娘,还生下了一个女婴,孩子没满三个月,他就迫不及待的将她送到了县衙后宅,为的就是贩卖私盐的生意。
王丘赫到他府上没寻到人,就沿着大街来到陈记粮店,总算见到人,王丘赫不由分说,就命衙役将他押着回了知府县衙。
“嗳…师爷,王师爷,这究竟是为何事啊?”
“轻点,轻点。”
王丘赫也不理他,闷头赶路,就怕慢了再惹得薄渊不悦。
待几人赶到衙门大堂,陈大勇一眼就看到地上死不瞑目的芸娘,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回头细细一看,那倒在另外一边,满脸鲜血的竟然是知府臧远山,环视一圈,上头竟然坐着个不起眼的孩童。
“啪”
“堂下可是陈大勇!”
“小…小人正是。”
“你可看清楚了,旁边可是你的妾室?”
“这…”陈大勇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薄渊是什么人,一脸懵逼。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王丘赫可是领教过几人的手段,出声提醒。
“…是”陈大勇闻言只得应下。
“你妾室芸娘今日被他逼得跳了井,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薄渊挑眉问道。
“处置?…这…要不…算了吧…”他哪敢处置知县大人,那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啪”
“一条人命,岂是你说算就算了!”
陈大勇冷汗涔涔,实在是看不懂现在的情形,趁着擦汗的时机,瞥了一眼趴跪在旁的王师爷。
王丘赫连忙扭头,假装看不见。
薄渊挑眉看着二人的动作,手中又一扬。
“啪”
“你的爱妾在知府后宅含冤而死,你难道不应该去州府鸣冤吗?”见这人蠢到家了,薄渊实在看不下去。
“哦哦,是是,额,就是不知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来人,将淮安知县的的罪状呈上来,让王师爷画押,再草拟一份状纸交给陈员外。”薄渊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
一旁的书记官连忙将手中早已做好的笔录呈上,薄渊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这衙门的官当得都不怎么样,这书记倒是个聪明的。
他示意竹石上前让王丘赫画押,又看向一旁的仙草。
仙草不明所以,薄渊踱步到她身侧,悄悄问道:“你那可有让人暂时腹痛的毒药?给他俩喂上一颗,免得咱们走了他们息事宁人不了了之了。”
仙草会意冲他点了点头,还是子怀哥哥想的周到。
只见她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将两粒红色的药丸倒在掌心,王丘赫与陈大勇奇怪的看着她,却见小姑娘邪魅一笑,掰开二人的下巴就将药丸丢了进去。
“唔,你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陈大勇心中大骇,该不会是见他犹豫,想要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