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叫路遥,自小没了爹,娘又被婆家赶出门,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如今又得了这病。
起初娘只是吃不下饭,直到开始咳血,他才意识到娘病了。
寻过的郎中看了都直摇头,不给开药,他就求他们,无论什么药,开些总还有希望。
也正是因此,他早已身无分文,家中能变卖的也已变卖干净,今日原本想要回工钱,替娘准备好棺木,让她走的安稳些。
薄渊随着他来到港口边,一处偏僻的小巷,小巷背面有一个面朝大海的草棚子,棚边堆满了垃圾,散发出阵阵恶臭。
仙草虽然早已料到,却还是大吃一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少年翻开木板前的草帘,露出里面两步就到头的方寸之地。
棚里到处都是杂物,阴暗潮湿,只能从屋外透出一丝光亮,少年拘谨的看着格格不入的两人。
薄渊朝他安慰的笑笑,仙草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鼻尖微怂轻嗅了一下,对少年说:“这药没用,别吃了。”
只见木板上躺着一个妇人,眼下黑青嘴唇发乌,没有血色,身上盖了两个厚厚的被褥,屋中来人也没有反应。
仙草掀开被子,露出妇人一节瘦骨嶙峋的手腕,她搭上脉搏,眉心越来越紧,已经太晚了。
她缓缓将被褥盖上,轻轻朝少年摇了摇头,如今那妇人已是油尽灯枯,只怕也就这一两日的活头了。
少年再也忍不住扑在妇人身边,绝望的痛哭。
“娘我对不起你,娘”他紧紧抱着床上的妇人,好像抱着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暖。
正在这时,草棚外传来怒骂声。
“狗杂种,给我滚出来!”
原本呜咽痛哭的少年闻言,脊背一僵,迅速回头看向草帘外,一个黑影正在朝这边走来。
他连忙护在薄渊身前,那草帘被人狠狠一拽,呼啦啦散了一地。
“狗杂种,不交例钱还占着老子的地,带着你那半死不活的娘给我滚!”
来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尾到脸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衬得原本就可憎的面容,更加凶神恶煞。
那人看到少年背后的薄渊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屋中还有旁人,看样子,还是个富家公子。
“哟,来了稀客,怎么着,钱你是交还是不交?”凶恶汉子上前就想揪少年的衣领,薄渊抬脚朝他小腿踢去。
“啊,你他娘的,哪冒出来的?”凶恶汉子半跪在地上恶狠狠的看向薄渊。
少年连忙将他拉回自己身后,他现在有钱,但他不想交,他想留着给母亲买一口好棺木,还想寻个墓地好好安葬。
“三哥,我我没银子,你能不能再宽限几日,等我要回”
“我要你娘的腿。”凶恶汉子从地上站起身,一巴掌甩在少年脸上。
少年瞬间跌倒,眼看嘴角破了皮,流出鲜血。
薄渊只觉得后槽牙痒痒,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找死。
想都没想,他紧握拳头就要朝那人挥去。比他更快的是一根灵巧的银鞭,鞭子带着风声“啪”的一声抽在汉子脸上,顿时皮开肉绽,血肉翻飞。
“啊”汉子捂着自己受伤的脸,面上仿佛被人剜去血肉一般火辣辣的疼,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不断滑落,他竟隐约能摸到自己的颧骨。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忍着剧痛,颤抖着问。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仙草是也。”小姑娘甩了甩银鞭上的血珠,将鞭子重新盘回腕上,淡定的仿佛刚刚出手的不是她。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汉子连连后退,退出草棚拔腿就跑。
薄渊皱眉看着地上的少年,像他这样不知道反抗,若是他们走了,只怕有更多的苦头吃。
“你们快走吧,一会就要来人了。”少年推搡着薄渊,慌乱的回头看向仙草。
仙草上前一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我我叫路遥。”
仙草唇角微弯,莞尔一笑,“救人救到底,况且,人是我打的,你觉得呢?”
薄渊顺从的点点头,当然,谁厉害听谁的。
“你们”路遥只觉得喉咙干涩,难以置信,从来没有人维护过他,他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除了他娘,没人在意他的生死。
薄渊捡起地上被撕坏的草帘,递到他手中,正色道:“路遥,你是选择同我们一起对抗,还是永远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看着薄渊坚定的眼神,路遥心中那条脆弱的防线终于崩塌,他已经一无所有,也终将无所畏惧。
他转身拿起屋角的铁锹,选择同薄渊一起,站在四处透风的草棚前,身后是他唯一的亲人,即使快要死了,他也要守住他唯一的家。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凶恶汉子被人随意包扎了一下,长长的纱布还垂在耳边,随风摇曳。
身后十几个高矮胖瘦的乞丐,拎着木棍朝他们走来。
“狗杂种,叫帮手来了?”为首的老乞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顶着鸡窝打状的头发脏乱不堪,面上满是污垢。
“你是哪个鸡窝钻出来的老母鸡?在我面前咯咯哒?”仙草晃着银鞭从棚里走出来。
老乞丐一看是两个小孩,顿时笑了。
“一个狗杂种,两个小杂种你都搞不定,一边待着去。”老乞丐拎起手中的棍子就朝仙草的头上打去。
薄渊见他动手,气笑了,可真会挑人。
仙草不紧不慢的抬手,像是赶苍蝇一般轻轻一挥,老乞丐手中的木棍顿时断成两截。
身后众人惊住了,这身手,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吗?
他们不动,不代表仙草不动。
小姑娘身姿灵巧,鞭稍在空气中甩出道道残影,让人眼花缭乱。
这根银鞭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牛羊皮,而是碗口粗细的银蛇皮,鞭身柔软有韧性,水火不侵。
鞭稍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四爪勾,不用时可以收拢,散开轻轻一挥四爪自动伸开,抽在身上就是皮开肉绽。
不多时眼前十几人各个面上挂彩,轻则皮破,重则肉烂,仙草宛如游鱼一般在众人身前掠过,身上的浮光裙随着动作扬起落下,十分好看。他们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下一片。
“啊……”
“啊……”
痛呼声此起彼伏,仙草轻轻一跃回到二人身边,得意的看着薄渊。
薄渊立刻朝她竖起拇指,小姑娘开心极了,这趟是来对了,终于有人能让她耍个够。
“你们……你们等着。”老乞丐拎着手中的半截木棍,面上的惨状,同之前大汉一模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话,好像也有些耳熟。
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