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思抱着乔窈重新回到床前。
她闭眼揽着他的腰,餍足的枕靠在他怀里,像是已睡着了。
这几月以来,这个脾气差的小姑娘头一次如此乖巧,倒是难得,难得的令人怀念,仿佛从前一般。
他将她放下,思索着,又落下吻,指尖覆着她柔软的腰肢轻抚着,让记忆更加深刻。
“嗯……”
乔窈未睁眼,只紧蹙着眉。
他吻的不深,她便轻易偏过头挣开,又抓着他的背,迷迷糊糊凑过来再度抱住。
“不要了……不要了……”
她靠在他肩上,有些哀怨地软声念叨着,手却抱的愈发紧。
他轻轻笑,故意掐着她的腰低声问:“真不要?”
“唔……”
乔窈使劲皱着眉抬起头,睁开眼望着他,尽是困倦的迷茫,只看了一眼,她又很快缩回脑袋埋在他怀里,低低的语气又累又困:“下次……下次……好不好……”
林瑾思没应声,只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抱着又亲了亲,揽着她睡下。
才洗过的身子还有些潮湿,微凉的水汽消减着温热,化散过浓氲。
累成这样,若是再继续,小姑娘怕是要恨他。
他笑着想。
笑过,又不禁沉下眼眸。
下次……真会有下次吗?
她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这样,便不会愧疚。
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奇怪,会在意许多奇怪的东西,总是很难猜的准确。
但幸好,他不算太蠢。
所以知道她在意他的伤,也是因此才心软迁就他。
可也知道,她讨厌如此。
若以此做文章,这自然是能牵制着留她在身边的方法,可她厌恶,他便可以为了让她安心,配合她的心意,亲手将之毁掉。
尽管,她不必如此做,他也一定会答应她。
可她说的不错。
他也是如此想。便是如何伪装,他终究只是个卑劣的骗子,不会放过任何能够靠近她、触碰她、能得以满足心思的机会。
怀中小姑娘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不客气的抱着他压在他身上。
倒是,睡得也奇怪,还是和从前一样睡不端正,且如今更不收敛了。
“窈窈。”
他低低唤了句。
没有回应。
他稍微动了下,寻了个能睡得舒服些的姿势,又珍惜的揽着她,在不会吵醒她的距离里,紧密的靠近着。
夜还长,可时间还是不够用,总是过得很快很快。
今夜,就要过去了。
他低头望着乔窈,又眷恋地轻轻吻了几下,尽是不舍。
·
下次吗?
怎样都好,你决定便好。
可是窈窈,我不奢望下次,只愿你醒来,不后悔便好。
·
下了早朝后,林瑾思移至书房批阅奏折。
一整个早晨,他都阴沉着脸,瞧着心情极差。
身边伺候的文公公前来送茶时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送过茶,文公公退出殿内,舒缓了一口气。
殿外候着陪侍的年纪不大的小太监瞧见师父这般模样,连忙上前心疼道:“皇上甚少情绪如此之差,师父,您辛苦了。”
文公公摆摆手道:“皇上不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便是心情不好,也是克己复礼,赏罚分明,绝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你也无需如此担忧。”
“这倒是。皇上的性情,真是奴才伺候过的主子里最平静的了。”小太监附和了句,又低声埋怨道,“皇上今日情绪差,都要怪那个颜馥!那个颜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个商贾之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一大早,皇上便遣人将颜馥从牢中带到了宫中,由侍卫盯着,就跪在隔院里。
那颜馥怒气冲冲骂了快两个时辰,偏皇上说只盯着他跪着就好,其余不必去管。
幸好颜馥跪着的院落偏僻,只有侍卫看守,无宫人路过,否则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还不知旁人听了要如何言说。
“颜家祖辈曾在朝为官,后年老归田,子辈才从了商,老先生曾在京中和多位大人有不少交情,皇上也是念旧情的,才只如此责罚他,希望他能醒悟。”文公公解释说。
小太监听着一知半解,还是觉得愤懑不平。
这时,屋内传来林瑾思的吩咐声。
“来人,去将颜馥带来。”
文公公忙应了声,又看向小太监说:“收敛些脾气,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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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林瑾思起身走了几步,身子才将将舒缓些。
还真是受了伤不如从前了,抱了一夜,醒来竟是如此困麻,好在乔窈看不见,他不用假装收敛情绪。
但将要召见颜馥,还需得控制些情绪。
他如此走动几步,又回去坐下。
两名侍卫很快压着颜馥走进来,按着他跪下。
此时已过午时,颜馥已在外面风吹日晒跪了一个早晨,也骂了一个早晨,口干舌燥不已,将将停歇下来。
如今见到林瑾思,他又瞬间起了情绪。
“林瑾思,我已落入你的手中,事到临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看我不顺眼,便派人如此折磨我泄愤,以报私仇,你如此行径,可有半点君子之风!”
他挣扎着,却被侍卫牢牢按在地上跪着,怎么也直不起身。
等他冷静下来,林瑾思才缓慢开口道:“便是养尊处优,身强体健的颜小公子也觉得跪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很不好受吧?若是颜家二老,又不知心里该如何想?”
听到爹娘二人,颜馥的情绪更是激动暴躁。
“林瑾思!你这个混蛋!要对我爹娘如何!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何干!”他怒吼道。
林瑾思蹙了下眉,又等着他安静下来才接话。
“日前京兆府派人禀报,说你入狱几日后,颜家二老知晓此事,便从玉城赶赴京城,为了救你,二老在京中四处寻人求情,已有半月有余。”
林瑾思说着,顿了顿,又睥睨着他哀悯道:“颜馥,你可知道,你今日之景象,不过是他们日日所经历之寻常。”
颜馥愣住。
“此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为何要来求情!”
他低垂着头,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骨节处瞬间布了层血痕,尽是愤恨。
可这一次,却不是恨林瑾思。
他知晓父母是因何而如此做。
林瑾思看着他情绪的转变,适时开口道:“此事幕后主谋,并非是你或刘玉。”
颜馥惊讶抬起头望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
林瑾思未答,顾自接着说:“你若和盘托出,看在颜家的份,此事可以既往不咎,但,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颜馥将信将疑的蹙起眉,只片刻反应,他又凶狠地瞪着林瑾思说,“你要我放弃她?”
林瑾思只轻笑了下,说:“第一个条件,离开京城,非召不得入京,此后颜家押送朝贡的车马再不得由你带队。”
“你想让我再也见不到她?”颜馥打断林瑾思的话,又冷声道,“可她未必会永远留在京城吧!你如此做又有什么意义!”
“她要如何,是她的是,我自是无权干涉,但我,恰好有权干涉你。”林瑾思的态度依旧云淡风轻。
颜馥咬咬牙,忍着情绪恨声道:“第二个是什么!”
“你手中有一条绢帕,青绿底色,上绣着桃花。是她赠你的。”林瑾思缓缓描述过,抬眸望向他,神色竟是难得的威胁,“交出来,你便自由了。”
“这是阿乔赠我的东西!你就算拿到它也没有半点用!阿乔心里只有我!她只赠了我!你便是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也没有半点用!”颜馥吼道。
“条件已告诉了你,颜家二老此时正在京中驿馆内等着你回去,你可以考虑,要走还是要留。只是,你多考虑一日,他们便要在京中多受人冷眼一日。你可想清楚了。”
林瑾思悠悠说过,不再多纠缠,朝侍卫摆摆手。
“带颜公子出去朝驿馆的方向跪着吧。”
·
一日过得很快,乔窈窝在院子的躺椅里看着远处夕阳迟暮,天也渐渐转凉了。
一整日过去,身子还是有些酸痛,却也不是不能忍受。
她小声抱怨了几句,又不禁勾起唇,起身展了展身子,便要回房去。
宫门外,有小太监高声通禀了声,乔窈听着,顿住步子候了候,林瑾思便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远远看着,她的内心又不禁起了燥热。
可林瑾思朝她走近,未开玩笑,先是说起了正经事。
“颜馥已回去了。”
“哦,我已听兰心说了。”乔窈稍稍压了压心思道。
“不去送他?”他又问。
“不了。”乔窈拒绝的果断。
林瑾思望着她,忽然笑了笑:“今日怎么没有其他话要说?我以为,你会指责我几句。”
乔窈反应了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解释道:“你不如此做,他永远也记不住教训,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会对颜家二老造成怎样的伤害。”
说完,又有些疑惑道:“可他做出这种事来,你竟也会放了他?就不怕生出什么祸端?”
“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是要说话算数。”林瑾思从袖子里掏出绢帕递给乔窈。
“这是什么?”乔窈问了句,接过去看了一眼,不禁怔住。
“这是条件,我将你的东西要了回来。”林瑾思说,“他救了你,你也救了他,你们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了啊……”
乔窈低低呢喃了句,又轻笑了声,走进屋中寻了烛火点燃。
林瑾思看见,握住了她的手。
“确定要如此?不后悔?你离开王府前,我还从未见过你的绣样,这是你第一次绣的东西吧。”
“若说成品,的确是第一次,不过我觉得绣的不好,不必要了。”她说。
林瑾思才松开了她的手。
乔窈将绢帕一端引燃,望着它在手心里烧灼开,松手,扔在地上。
“那,这一个,是你绣的第二个成品吗?”林瑾思忽然问了声。
他又从袖子里去处另一个绢帕。
紫墨底色,上绣一枝白梅,花蕊点点红,很是好看。
是当初用花簪刺伤林瑾思后,他在路上发高烧时,借给他让宋毓照顾他时用的。
“嗯,算是。”乔窈说。
林瑾思拿在手里仔细看着说:“这方绢帕瞧着,针脚的确藏得比上一方要好。这一个,你可满意?”
“自然,我自己用的,当然满意。说起来我都快要忘了,还我!”乔窈伸手要去抢。
林瑾思笑着递给她,却悠然道:“可我用了许久,你不介意被我用过?”
乔窈刚拿到绢帕,手僵了下,抿抿唇想了想,扔给林瑾思说:“那还是算了,不要了,我瞧着绣着也没那么好,正好最近有兰心指点,我的绣工进步了不少,回头再绣个更好的。”
林瑾思眼疾手快接过,又笑着塞回了袖子里。
再望向地面,那方绢帕已被烧成一地残烬,成了灰末。
乔窈看着,眼眸一沉,寻了团扇来对着用力一挥,残烬便被扫出了房门。
屋外正巧一阵风卷过,彻底吹散在空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望着这一幕,勾起唇轻轻笑了。
林瑾思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会难过。”
乔窈摇摇头,一脸轻松道:“已过去了啊,彻底过去了。从此以后,我与他是真的两不相欠了。”
她正欢喜的盯着天空,耳畔突然传来林瑾思细弱的低语。
“窈窈,你我,可是也能两不相欠了?”
乔窈愣了下,脑袋未先转动,却下意识疑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