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射艺部出来,背负着那把半人高的大弓,它现在已经是南衣修的战利品了。
弓背是雪白色的,缠绕着油麻和绸丝,往左右两侧,弓梢是褐色的,弯曲的弧度如同象牙。
“南兄!南兄!等等我。”
麻之起和白姓舍友追上来。
走在京都帝国大学的学校内,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份,原本茂密的花只剩下枝干。
“南兄你走的太快了,都没有看见那些人的脸色。”
麻之起边走边说。
“哈哈哈,它们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看着你的背影。”
说话的声音像是变声期前的孩子,有些稚气未脱的感觉,是白舍友。
“没错,还有平野那个家伙,专程来看笑话,却没想到……”
哪怕南衣修没说话,好不容易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麻之起嘴里的话一时说不完。
“我也看见了,哈哈哈……”
加上还有白舍友捧场,在一边附和。
无愧于白这个姓,白舍友长了一张白嫩的脸蛋,下嘴唇和眼角上各有一颗平痣。
虽然他的年龄其实是四人中最大的,可因为外面条件,个子也小小的,加之说话时的娃娃音,所以反而被忽略了。
幸好白舍友的性格不错,和孩子一样赤城,没有与几人生气。
“等下次,它们就不敢小瞧我们了。“
经过一道圆拱形的门户,两侧的花坛种着些老竹,这一丛,那一丛,哪怕是在这个季节,依然绿油油的。
想起京都的雨,维也纳的雪,再看着眼前的竹,南衣修突然涌上灵感。
大段大段的乐符涌现在脑海里,回到宿舍的第一刻,就用笔墨将它们写在纸上。
“如果当年的大清朝廷,也能够像南兄此次一样勇武刚强,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知道是否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南衣修发现这个时代的学生们总是很喜欢讨论政治。
无论是留学生也好,或者是在京都上学的本地学生也好,都喜欢在聊天时,时不时的就插入一些政治话题。
乃至于说到兴奋时,甚至站起来手舞足蹈,就像麻之起现在。
他上嘴唇新蓄的胡,在说话时不断被被吐出的气流吹起,有些潦草的短发,随着麻之起振臂高呼时一起摆动。
南衣修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就连看上去比较内向的白舍友,后来兰一修得知他的名字叫做白和。
看上去内向、腼腆、总是和和气气的白和,每当说到这个话题时他也会露出愤世嫉俗的样子,彤红着脸。
从射艺部胜利归来,南衣修出了个大风头,现在学校里的人大多都认识他了。
有好有坏,射艺部、武士社等等左翼的社团,有意无意的会搞针对。
幸好,南衣修每天只是讲堂、食堂、宿舍、图书馆四点一线的生活着。
他有时候也会着急,会想被买到祇园的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可南衣修也很好奇,木兰、贝多芬,还有暂时不知道姓名的小姑娘。
如果他不去接触,会怎么样?
又为什么每个世界都会有这么一个特殊的人?每次穿越的世界都是随机的吗?
不,肯定不是,南衣修否定掉这个猜测。
第一次什么都没想,到达木兰的世界;第二次刚学会钢琴,对音乐感兴趣,于是到了维也纳。
这次也一样,因为南衣奶奶生病去世,南衣修想要成为一名医生,所以才来到这所学校学习现代医学。
“急性白血病(acute leukeia,al)是因造血干细胞恶性克隆,所导致的一种疾病。
发病时骨髓中异常的原始细胞及幼稚细胞(白血病细胞)大量增殖,蓄积于骨髓并抑制正常的造血功能。
急性白血病,又称为血癌,目前的治疗方式有……”
用臂长的讲棍敲了敲黑板,小泉清夫合上课本,宣布下课,施施然迈着步子离开。
将最后一截笔记记好,南衣修夹着本子离开桌椅。
出了讲堂第一眼,南衣修就看见等在路边的麻之起,白和。
“南兄,南兄,快看!“
麻之起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南衣修面前,掏出怀里的报纸。
“11月18日——清廷钦定建元年号曰:“宣统”,溥仪即位;
11月19日——康有为、梁启超通电讨袁,谓两宫祸变,袁世凯为罪魁祸首,乞诛灭贼臣,以平公愤;
……
12月8日——清廷上光绪帝谥曰景皇帝,庙号德宗;
清廷重申九年筹备立宪期限,定于宣统八年(1916年)颁布宪法,召开国会。”
“这是?”
很明显这是一份专门记录国内情况的报纸,只是看着麻之起振奋激动的样子,南衣修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值得激动的。
“国内此时已如烈火烹油,时局之动荡,乃自虎门销烟以来,所达到鼎盛,此时正是变革之时!”
说到激动处,麻之起恨不得立刻回国。
“今日下午,张兄共邀所有留日学子参加联谊,商讨救亡图存的大计,南兄一起去吧。”
晚些时候,穿着新买来的西装,参加了留日学子联谊。
此时的西装还不像后来那么挺拔,也没有折角裤,看上去倒像是套了个黑袋子。
推开木门,掀开纱帘。
感受到暖气扑面而来的同时,就听见鼎沸的争论声。
“救亡图存,能救中国的路只有孙中山先生的共和。“
“非也,此时民智未开,共和这一步跨得太大了,依我看,应当先以君主为本,立宪法、国会一步步开启民治。“
“此乃大谬,自虎门销烟以来,国人之思想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民主的光辉已经在中国扎下根芽。”
“那你有没有想过共和要死多少人?以我之见,还是立宪好,宣统皇帝已经重申九年筹备立宪期限,颁布宪法,召开国会,不如坐等时机。”
“等?哈哈哈……”
南衣修摇晃杯子里的清酒,看着张守常发出沉闷的笑声,似乎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一间密不透风的铁屋子,没有一扇窗户,更没有一扇门,你就看着屋子里的人慢慢闷死吗?!”
“那你又怎么能叫得醒它们?就算有几个机灵的,警惕的醒过来,又能怎么样?你倒觉得对得起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