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大人,下官防务繁忙,先行告退!”
马楷来到范闲面前,沉着脸行礼。
范闲温和一笑:“马大人请便。”
马楷点点头,也不客气地径直翻身上马,招呼着守备军轻骑,呼啸而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些司库不敢出卖自己,他没必要继续守在这儿,看范闲这令人作呕的邀买人心之举。
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声,马楷一行,很快消失在远处。
“小范大人。”
刘宪收拾好了砚台,对着范闲提醒道:“这位马大人留了司库们一天两夜,定然威逼过这些司库,确认这些内库不会出卖他,否则他不会这么干脆地离开。”
言外之意,范闲的邀买人心之举,可能没办法得到应有的回报。
却见范闲淡然发笑:“无妨,我的用意也不在从他们口中问出马楷的罪处,想要对付这位马大人,我有的是办法。”
“那您忙活这么一大通,所为何来?”
刘宪摊着手,有些无语。
“自然是为了内库。”
在刘宪疑惑的目光中,范闲微微昂首,视线落向内库三大坊的方向,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其中工匠汗流浃背、炉火浓烈的热火朝天的画面。
“我不求这些个司库们能对我感恩戴德,但只要他们的心还是肉长的,我所做的一切他们就都会记住,会在为内库做事的过程中,多尽一些心。”
“而这,才是我想要的!”
范闲说着,从刘宪手中抓过毛病,于纸上挥毫,给这首诗写了诗名——
《赠内库众工匠、司库》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马楷带兵出了城门,神情越来越阴郁,只觉一口气郁结于胸。
今日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范闲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设计他!
更荒唐的是,他竟然没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一脚踏了进去。
这让自诩聪明的他,如何受得了!
“驾!”
“驾!”
……
怒火中烧的马楷,只能不停地挥动马鞭,通过这种手段来稍微缓解心中的火气。
战马飞驰间,他视线中,突然闪过一件熟悉的东西。
“嗯?”
他放慢了马步,转头看去——那是一个黑马风筝,正挂在道旁的树杈上,迎风摇摆。
黑马风筝,不会是……
马楷心中一动,将战马让在边上,对着参将道:“留一队护卫给我,其余人先行回营!”
他带出来的,都是亲信中的亲信,参将自然也是其中一员,闻言没有犹豫,点头道:“是。”
参将朝后吩咐两句,二十名精锐轻骑跟随马楷留在了原地,其余人则继续回营。
待到大部队走远,马楷朝着身后的精锐问道:“没人跟着我们吧?”
“属下一直在注意,没有。”精锐的回答简洁。
“嗯。”
马楷微微颔首,吩咐道:“守着这儿,等我回来。”
语毕,他下马,将战马交给一名手下,迈步朝着挂着黑马风筝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片类似于谷地的树林,土质松软呈红黄色,树木间隔略大,并且多数树木身上寄生着藤蔓。
马楷行走在其间,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在静谧的树林当中极为清晰。
“嗖!”
一道响声自前方传来,那处的树冠中,有人顺着一条藤蔓滑了下来,落在了马楷面前。
“果然是你。”
马楷看着来人,眼睛微眯。
“好久不见,马大人。”
来人声音带着些寒气,面容阴鸷,赫然是闻梁。
“监察院、杭州府甚至连侯公公的密谍,都在到处找你,你还敢出现?”
马楷上下打量着闻梁,声音有些唏嘘。
听起来,他与闻梁有些相熟。
却见闻梁阴恻恻地发笑:“若是能这么轻易被他们找到,那我这十几年的杭州织造,就算是白做了。”
“废话少说,我今日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闻言,马楷眉头一皱:“谈生意,现在的你?”
他斜睨着闻梁,眸中露出一丝质疑。
“怎么,马大人不会以为我没了杭州织造的官位,就指挥不动金绶缇骑,就与京都那位断了联系?”
闻梁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嗤笑,看向马楷:“你若是真这么想,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马楷眼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自然不会傻到认为闻梁失去了官位,就无法指挥金绶缇骑,毕竟金绶缇骑是闻梁一手组建起来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金绶缇骑就是闻梁的私人势力,而非庆国情报机关。
他只是在怀疑,失去了杭州织造这个重要的位置,京都那位长公主,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器重闻梁?
这决定了闻梁到底有没有资格继续与他合作。
他是一个足够谨慎的人,之前之所以选择与闻梁合作,是因为长公主再三做了保证,并且给了他足够的利益。
而现在,单单一个丧家之犬闻梁……
“我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是长公主殿下要我来的。”
闻梁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香囊,上边绣着一朵并蒂莲。
见到这东西,马楷瞳孔一缩,接了过来。
这是长公主用来联络自己的标志,每次花纹都不一样,这次刚好轮到并蒂莲,只有自己与长公主知道。
他认真检查了一番真伪,将香囊交还给闻梁,做出聆听的姿态。
“长公主殿下在内库,给范闲留了一份大礼,不过现在还不到打开的时候。”
闻梁收起香囊,阴鸷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上了些认真:“不过范闲接手内库的速度太快,这份大礼还远远没到打开的时候。”
“殿下要你我配合,想办法转移范闲的注意力,别让他注意到那份大礼!”
语毕,闻梁抬头看着马楷,等着后者的答复。
“转移范闲的注意力?”
马楷蹙眉沉思着,疑惑道:“你我的手段就这么多,都在范闲面前吃了亏,还能做什么?”
“呵……”
闻梁嗤笑一声,冷冷地道:“之前的时候,我由于余庆堂和明经林的掣肘,才束手束脚,现在我隐于暗处,可以自由发挥,有千万种办法让范闲忙得焦头烂额。”
“这件事你不必多想,只在我有需要的时候,稍微配合一番便是。”
说着,闻梁眼中露出一丝讥诮:“更何况,听长公主的意思,范闲在京都,也尚有一场鞭长莫及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