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明经林话音落下的同时，有一道无声的寒光，突然出现在马假辟身侧。
马假辟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突然袭击，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斩在了自己身上。
“噗！”
马假辟的左臂，齐肩而断，长刀跟着胳膊，掉在了地上。
“啊……”
突然起来的疼痛，让马假辟捂着断开的肩头，惨嚎起来。
他后退两步，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平凡、走在街道上会被芸芸众生给淹没的脸。
“噗！”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这一次，马假辟的左臂也齐肩而断，掉在了地上。
他已经痛到发不出声音，咬着牙靠在崖壁上，额角青筋暴起，额头和鬓角出了一层层豆大的汗珠，脸色更是一片苍白。
突然袭击，斩断他双臂的那人，已经退到了明经林身后，穿着阳神卫的服饰，低眉顺眼。
谁能料到，这人竟然能两刀就废了八品高手马假辟。
明经林手中握有这样的底牌，难怪有恃无恐。
“咳，咳咳……”
被松开了咽喉的明经林揉着颈部，连连咳嗽几声。
他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向马假辟：“可惜了，还以为你能被我用一段时间呢。”
“一人一刀，然后离开。”
明经林朝着身后的阳神卫挥了挥手，朝着铁甲船走去。
一众阳神卫闻令，摩拳擦掌，手提长刀冲向了马假辟。
“噗！”
“铛！”
……
一阵响动之后，马假辟浑身是伤，身子甚至不能靠站着，而只能靠坐在崖角，他只剩下残留的回光返照，这种情况下，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湖面上，明经林和阳神卫已经登上了船，远远离去。
“还是冲动了啊……”
生命的最后时刻，马假辟心中想的，竟然是这句话。
他眼中，逐渐失去了神采。
衣衫成了布条，浑身浴血，伤口狰狞可怖，还在止不住地留着血。
范闲等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范闲的脸沉了下去，霍凝雁眼圈有些发红，海棠朵朵侧过了头。
那位跟随而来的水师偏将攥着拳头，咬着牙。
“三弟！”
白朴更是扑了上去，吼得嘶声裂肺。
范闲望着茫茫湖面，深深出了一口气：“还是来迟了。”
“不是你的错。”
海棠朵朵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说了这句话之后，走到了边上。
石崖下，陷入了难捱的沉默当中。
半晌，白朴窜了过来：“请小范大人照顾好我三弟的尸体，我二弟也拜托了。”
范闲眉头一蹙：“你要做什么？”
白朴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从口中蹦出：“大人借我一艘小船，我要去为三弟报仇！”
他望着远方的湖面，杀意盎然。
“万万不可！”
边上的偏将连声阻止：“这段水路是出了名的凶险，就连楼船进入其中，都会倾覆，白少侠你……”
“明经林去得，独我去不得，若是当真没有办法，明经林为何自寻死路？”
白朴瞪着偏将，气势摄人心魄：“你只说，有没有船！”
那偏将也是泉州水师中的老将，身经百战，此时对上白朴猩红的双眸，却有些心惊胆战。
“有是有，不过都是游击小舟，走不了……”
“有就是了！”
白朴打断偏将的话，朝着停靠在岸边的蒙冲走去：“带我去找船！”
偏将一阵为难，看向范闲：“小范大人，马少侠是为朝廷捐躯的汉子，他已经没了，您可不能让白少侠……”
“给他船和物资，让他去。”范闲负手而立，平淡地道。
偏将一怔：“这……”
“听令。”范闲声音加重了几分。
见状，偏将无奈地点了点头：“是！”
边上的霍凝雁，看着偏将走远，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范闲转头看着她：“什么为什么？”
“你明知道白朴走这条水路是死路一条，而且就算是追上了明经林，也不可能打得过能杀死马假辟的明经林一一行，为何还要他去送死？”
霍凝雁颇有些愤愤不平。
“为什么？”
范闲转身，看向马假辟的尸体，默然道：“他们兄弟的感情，不会比你和赤鸢的差，我若是现在拦下白朴，只怕他会直接自己造木筏去追，既然如此，我何不给他提供追击的条件？”
听到范闲的身影有些沉郁，霍凝雁的气势小了几分。
她攥了攥拳头，又道：“打晕他，不行吗？”
“打晕他之后呢，他醒来会不会继续追，你也是有过赤鸢之仇的人，相信不会傻到认为白朴睡一觉就会冷静下来，这种事，一辈子都没法冷静。”
范闲说着，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马假辟的尸体上。
霍凝雁的脸色一滞，目光闪烁半晌，颓然垂下了头。
谁也不会这样做，包括她。
范闲起身，望向茫茫湖面：“我们所能做的，唯有从泉州方面下手，让明经林就算逃上了岸，也只有死路一条。”
湖面上，白朴已经撑着船橹，南下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水天交接之处。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范闲说着，转头看向又匆匆赶过来的偏将：“白朴方才说的对，明经林既然敢走这条水路，就说明这儿不是死路。”
“你去通禀卢将军一声，要他派几艘蒙冲跟在白朴身后，试试能不能找到明经林。”
那偏将闻言，不敢质疑，抱拳道：“是，末将这就派人去通禀卢将军。”
……
一个时辰后，阳神岛大破，水师登岛。
范闲一行，第一时间来到了围墙内，循着马假辟先前的叙述和鬼杀舵主等俘虏的指引，众人来到了明经林的别院。
这儿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地面上灰黑的木渣，还在冒着热烟。
沙、沙……
范闲一行走在灰尘上，脚下发出脆响。
“就这儿吧。”
走在前边的范闲停住了脚步。
在他身后，水师官兵们正押着三个人——鬼杀舵主、黄序、阳神卫副首领。
“在你们主子别院的废墟上审问你们，或许能让你们记起更多的东西。”
范闲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带着迫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