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还是明家公子的时候,明经林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上的人才,或者说狗,是用之不尽的。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用得起,有的人用不起,有的人只能用一部分,有的人可以用全部。
身为钟鸣鼎食的明家人,他便属于那种用得起且能用大多数人才的存在。
金银财宝撒出去、武功秘籍拿在手,多么高傲的江湖侠客,都得乖乖给他当狗。
鬼杀舵主、雷破舵主,都是这样来的,现在的马假辟,自然也不会例外。
以前身为明家公子,头上有着父亲压着,他只能在小范围内试验这个道理,这一年来的殃及到水匪生活,才算是让他自由地贯彻了下去。
他甚至觉得,在明家不小的财产都已经到了自己手里的情况下,做这阳脊滩的水匪,比做明家公子,更合适自己。
当然,他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就忘记了明家的大仇,忘记了太叔明这个卑鄙小人!
讨回来,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明经林袖袍中的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
石崖上,一行人静默无声地走着,很快到了一块巨石前。
明经林侧头看了身边的阳神卫首领一眼,让开了路。
那阳神卫首领会意,伸手一挥,五六个身材高大、气息渊博的阳神卫走上前来,各自把住巨石的一角,齐齐发力。
“轰……轰隆……”
一阵响动之后,巨石被搬开,露出了底下的场景,赫然是一处地道!
马假辟的瞳孔微缩,默不作声地将视线落在了明经林身上。
“出岛的路就在此处,走吧。”
明经林平淡地对着马假辟说了一声,在阳神卫的护卫下,走进了地道。
马假辟没有犹豫,迈步跟了上去。
阳神岛的南边,依旧是阳脊滩水泊的范围,湖面却不似北边那么平静,偶有大浪拍起,打上岸头。
事实上,这是因为此处,已经不能算是湖,而是大江的支流。
由此往南,一条名为广林江的大江从西边路过此处,与阳脊滩水泊接壤,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奔腾南下,在进入泉州境内后,复又东行,汇入大海。
广林江从阳州到泉州这一段水路,水势都是异常汹涌,纵使是庆国的国力,都未曾驯服其半分,只能听之任之,不再尝试利用。
“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每逢春汛结束,这条大江南下的这一段,却会变得有惊无险,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因为水位升高,反而好走了不少。”
明经林走在前方,为马假辟解释着。
他的声音当中,带有几分讥诮:“说起来,这消息还是某位泉州水师的高官告知我的,这也是我选择在阳脊滩韬光养晦的原因之一。”
“一位朝廷高官,在发现这条水路之后未曾上报,而是告知了身为钦犯的我,想起来倒是有些好笑。”
“到了。”
明经林忽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阳神卫手中举着油灯,照见前方是一处石壁,已然没有了路。
正当马假辟疑惑该怎么走的时候,就见两名气息渊博的阳神卫上前,齐齐出掌。
“砰!”
石壁立时四分五裂,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有天光带着湖水的水汽透了进来,让在黑暗中行走多时的众人,皆是眯了眯眼睛。
旋即,一行人走出了地道。
马假辟举目望去,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石崖底部,面前三丈外便是汹涌的湖水,边上则是不规则堆砌的石块。
出了地道,一众阳神卫便忙碌起来,攀爬在周围的石壁上,取下绑在背上的铁镐,挖凿起来。
“这是……”
马假辟有些疑惑。
明经林笑笑:“找船。”
找船?
马假辟心中的疑惑更甚,但见明经林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又闭口不言。
不多时,便见那崖壁被凿开,内里竟别有洞天。
几个阳神卫一同发力,竟然从其中拽出了一艘铁甲船来。
这铁甲船上下两层,看着崭新坚固,足以容纳五十余人。
马假辟看着阳神卫将船只拽到湖边,收拾着准备上船,开口问道:“这便是大舵主的后路?”
明经林脸上带着笑意:“自然,于我而言,这阳脊滩不过是暂居之地,我从来就没将其当做真正的老巢。”
“知道了。”
马假辟点点头。
紧接着,他目光骤然凝实,身子猛地窜到明经林面前。
还没等明经林反应过来,马假辟的刀锋,便已经搁在了明经林的脖子上。
哗啦啦!
阳神卫们见状,纷纷抛下手中的活,见马假辟和明经林围了起来。
“放下大舵主!”
“放手!”
……
一众阳神卫手中兵刃闪着寒光,冷声呵斥着。
“呵!”却见马假辟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在意阳神卫的话。
他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依着小范大人的吩咐,他要一直假装卧底,跟着明经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暴露身份。
可走到了这里,他却改变了想法。
他们兄弟之所以愿意冒这一趟险,就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功劳,让铁山站起来、让他们有了官面上的靠山。
若是今天明经林跑了,他和白朴的功劳就得大打折扣。
而且,他若是跟着明经林离去,范闲说不定会认定为他们的任务还在继续当中,不愿意立即结算功劳。
无论是为了铁山早点站起来,还是为了他们能早早得到足够的功劳获得范闲的庇护,他都必须赌这一把。
“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被挟持着的明经林,却是没什么反应,脸色也没有变化。
闻听他说话的马假辟,嘴角翘起一抹冷笑:“再不动手,你这只狐狸就得跑了。”
说着,他扬手朝着湖面一指:“等着吧,等水师的船只到了,你我就皆大欢喜了。”
“说起来,若不是你将身边的高手都害光,我还真找不到对你动手的机会。”
马假辟说着,拽着明经林的肩膀,将面对面持刀换成了从背后扼着明经林的咽喉。
“你是江湖人吧?”
被扼着咽喉的明经林,有些出气不畅地问出了一句话。
马假辟听着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
明经林的嘴角一咧:“只有江湖人,才会这么没脑子,在我还有底牌的情况下贸然动手。”
唰!
马假辟的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