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主，二位，到了。”
在范闲一路的手势传递消息之下，众人走到了芦苇荡的边缘。
黄序手指向的地方，正停着一艘小巧的乌篷船。
一路走来，众人走的和范闲上次不是一条路，连船也换了不同的，足见明经林的谨慎。
范闲淡然上船，同上次一样，站在了船头。
马假辟扶着白朴来到了船尾，盘膝坐了下来。
“这就启程了！”
黄序跳上船，放下缆绳，开始摇起橹来。
正值黄昏，夕阳洒下，湖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只可惜船上四人各怀鬼胎，没人去欣赏美景。
不多时，乌篷船行过一处又一处的看起来完全相同的芦苇荡，已不知到了何处。
“差不多了。”
船头的范闲突然幽幽开口，打断了船上的沉寂。
又要搞事？
黄序摇橹的手一顿，马假辟的手握上了刀柄。
只见范闲缓缓转身，视线越过乌篷船的船顶，落在白朴身上：“我先前说过，阳脊滩不收废物。”
“现在跳下船，只要你能在葬身鱼腹或者冻死之前，找到龙脊岛的码头，我就承认你有上岛的资格。”
哗啦！
马假辟长刀出鞘，直指范闲。
黄序更是手忙脚乱地丢下船橹，来到了范闲身边：“舵主，他、他们通过考验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开玩笑，才开春的季节，又是临近傍晚，那白朴又受了伤，跳下船去 ，除了死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拿刀的通过考验了。”
“会轻功的，取巧了。”
范闲看着白朴，神情淡漠。
黄序心中暗暗发苦，自己还以为这叶庆是真想回岛上呢，说不定他就是为了方便在这儿对白朴下手。
“拿刀的，你可以动手。”
“这条船就这么大，我想让他死，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你也可以劈了这艘船，我们同归于尽。”
范闲看着马假辟，手指着白朴，一副漠然的模样。
漠然敌人的生命，也漠然自己的生命。
黄序听到范闲的话，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再说话了。
虽然没了船，他可以凭借水性游到附近的联络点，但途中也不是没可能出危险。
这种时候，还是用白朴的一条命来换自己的安全，比较划算。
船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马假辟动手，是一船人死。
不动手，是白朴一个人死。
他手中的刀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犹豫之色非常明显。
“算了，我跳。”
白朴捂着伤口，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范闲一眼，还没等马假辟说什么，纵身跃入了湖中。
“大哥！”
马假辟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捞了一捧水。
“啊！”
马假辟趴在船尾，犹如伤兽般嘶吼起来，惊奇了周围芦苇荡中的飞鸟一片。
黄序站在边上看了半晌，上前叹气道：“马公子，这湖中芦苇荡不少，你大哥未必就不能活下来……”
“大哥他……不会水！”
马假辟摇着头打断黄序的话，声音中满是沉痛。
黄序一怔，拍了拍马假辟的肩膀：“节哀，以后阳脊滩上，都会是你的兄弟。”
说完这话，他转身朝着船橹方向走去，等到背对马假辟的时候，嘴角却露出了一抹讥诮般的冷笑。
大哥？
结义兄弟感情深厚，声音沉痛？
你马假辟要当真是这样的人，在清江客栈后院，就不会被我一句话说动。
更不会在刚才叶庆威胁你的时候，犹豫不肯动手。
一个伪君子罢了，呸！
黄序心中啐了一口马假辟，开始专心摇橹。
后半程的路途上，马假辟一直坐在船尾，怔怔地望着水面。
而范闲则保持着冷酷的神情，站在船头。
二人一路相安无事。
“嗒。”
随着船只一阵晃动，黄序的声音响起：“到岸了。”
范闲微微颔首，随着黄序下了船。
船尾处，马假辟也缓缓起身，仿佛梦呓般呢喃：“到岸了啊……”
“没错，已经到了，”黄序站在岸边对着马假辟招手：“马公子，下船随我去见岛上的兄弟吧。”
这一次，因为要监视着叶庆，他没有离开这儿，而是一路领着。
却见马假辟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看向范闲：“到岸了，船劈了也不会出事，你也该死了！”
不妙！
听到这话，黄序心中顿生警觉。
“锵！”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马假辟已然抽刀出鞘，冲向了范闲，在岸边的芦苇荡中乱战起来。
马假辟刀刀决绝，斩翻一片芦苇。
范闲认真应对，且战且退。
两名负责接应的水匪看到这一幕，懵了。
“三……二当家的，这怎么了？”
水匪看向黄序。
“怎么了？神仙打架！”
黄序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看到范闲已经与马假辟打到了芦苇荡深处，连声喊道：“快追上！”
他一马当先，朝着前方追去。
“咚！”
“铛！”
……
拳脚、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多时，马假辟和范闲便打穿了整个芦苇荡，来到了真正的码头前。
码头上，一众等着试探的水匪、值守的水匪，都呆住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第一次见有人互相打着架，打到了码头来。
而且看其中一位，还是那位七杀舵主，叶庆叶疯子？
“愣着干什么，拿好兵器守在远处，看着他们！”
黄序匆匆忙忙赶来，训斥一番。
他对着码头值守头目道：“一定要看着这二人，别让他们乱跑，也别伤了他们，我去找观隼舵主！”
语毕，他也不管值守头目的反应，拔腿朝着岛内的阁楼跑去。
……
岛内，阁楼上。
“你是说，有人能和那叶庆打得有来有回？”
观隼舵主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黄序，连声问道。
黄序苦笑：“舵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二人正打得不可开交，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先前，他已经告诉了观隼舵主范闲和马假辟一路上的冲突。
“打吧，打一打也是好事。”
观隼舵主意味深长地望了码头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这趟出岛，你可见到叶庆和什么人接触了？”
见观隼舵主一副不着急的样子，黄序也冷静下来，想了想摇头道：“并未和什么人接触，就偷了那一尊琉璃美人像，我也已经送到岛上了。”
“那尊美人像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观隼舵主摆摆手，口中喃喃道：“没与别人接触？”
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叶庆没有什么与别人接触的举动，那就说明这人底子大概率是干净的，他想要通过岛上的势力除掉叶庆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难了。
“舵主……”黄序在边上提醒道：“您要不还是去看看吧，要是那二人真出了什么事，都是岛上的损失啊，而且马公子还处在下风。”
“马公子处在下风？你怎么不早说！”
观隼舵主脸色一正，急忙挥袖跃出阁楼：“赶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