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司大人在上阳脊滩之前,就已经将阳州的所有监察院人手调动起来,有在表面迷惑闻梁、明经林的,也有如我这般,早早就潜伏在各处,等待命令的。”
“按照提司大人的安排,每天都会有院里的人,从清江客栈路过,以保证提司大人的消息,能够及时传递出来。”
“昨天和今天路过的是我,所以传递消息的人变成了我,提司大人刻意制造一场劫镖案,吸引和清江客栈众人的注意力,其实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最后动手的时候,将蜡丸顺势塞给我的那一瞬间。”
“哪怕这么严密的计划都被阳脊滩的人给察觉了,我也有应对之策——第一时间咬碎蜡丸,将消息吞下去,让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提司大人。”
陶柳说着,看向白朴:“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朴摇了摇头:“劫镖一事九成九的真,唯有一成假,只为了将消息传出来,并且要我每日等在这里,保证第一时间接收到消息。”
“在对待外围基层时,都能有如此缜密的情报脉络,怪不得监察院能够成为庆国第一监察机构,让官场、江湖都胆战心惊。”
陶柳笑笑,没有说话。
白朴又问:“那威远镖局呢,他们丢了镖的损失,你们监察院准备怎么办?”
“自然会有合理的方式补偿给他们。”
陶柳很自然地回答着,而后怪异地望向白朴:“白公子问得这么仔细,是想加入监察院?”
这话仿佛戳中了白朴的心声,白朴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陶柳也没再说什么,朝着白朴拱拱手,出了树林。
林中,白朴看着手中沾着蜡渍的纸条良久,才叹了口气:“不是想加入监察院,是想有个安稳、保险的倚仗啊。”
他们三兄弟,在南方卖命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达到了六品、七品的高度,可到头来却还是要为了些钱,听从太叔明这种商贾的命令。
若是不这么做,就只有去南疆门派卖命和穷困潦倒两条路,除非他们想要加入君山会那种地下组织。
西湖一战,铁山险些成了废人,这让他们兄弟醒悟过来,赚再多钱、修为再高,都不如成为官家的人实在。
是真真切切的官家的人,而不是南疆那种门派一般的枪。
好不容易遇上了范闲,三兄弟商量一番,一致决定一定要抓住这根稻草,这才是他今天问这么多的原因。
只有足够了解,才能投其所好。
白朴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
清江客栈里,又是一天过去。
桌椅添置了新的,客人们也换了一茬。
果真如黄序所料,与威远镖局的冲突,就这般过去了。
威远镖局,并没有找上门来。
至于官府……知道这地方是阳脊滩的,想着派出探子顺藤摸瓜,不会动这儿。
不知道这地方是阳脊滩的,没有得到威远镖局的报案,自然不会闲的没事跑过来。
“当当当。”
早饭后,黄序敲响了范闲的门:“先生,后院新来了一批货,黄某想请您掌掌眼。”
屋内,范闲掀了掀眉头。
加入阳脊滩也有几天了,他已经懂了一些通用的黑话。
所谓的一批货,就是一批新要加入阳脊滩的人到了。
他打开房门将黄序迎了进来:“我掌眼?”
“是,”黄序点点头,旋即又连忙补充道:“当然,若是先生不想麻烦,也可以不去的。”
他做这个决定,即是对叶庆的试探,也是他的个人想法。
若是叶庆在挑选上岛之人的时候存了私心,无论是想要示恩新人给自己建立班底还是其他,他也算是依照观隼岛主的吩咐,试探出来东西了。
而叶庆的实力强,性子又冷,若是没有私心,自然也可以挑选出真正的好苗子。
“走吧。”
范闲平淡开口,打断了黄序的思绪。
二人绕过走廊,来到了后院。
因为没有下雨的缘故,院中并没有油布、火堆,只有几张桌子摆放着。
稀稀落落六个人两两一组,坐在一张张桌子前。
其中一处坐着的,正是马假辟和白朴二人。
范闲冷淡的眸子从二人身上扫过,没有丝毫停留,心中却是暗自点头。
看来自己传出去的消息,这二人收到了,下一步计划,可以稳步进行了。
桌边,白朴和马假辟虽然没有认出易容后的范闲,却通过后者的微不可查的手势,确定了他的身份。
“舵主请。”
黄序客气地将范闲安排在座位上,恭敬请示道:“舵主,这次该怎么选?”
“依你上次的法子,选二人。”
范闲扫了六人一圈,缓缓开口。
黄序点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对着众人道:“诸位有礼了,在下阳脊滩二当家的,诸位来这儿都是为了加入我阳脊滩。”
“不过,我阳脊滩只要好手,不要废物,在场六人,只能留下两人,请各位捉对互相挑战。”
黄序说完,站在了一边。
场间六人,顿时剑拔弩张。
便在这时,范闲缓缓说道:“两个,上岛;四个,死。”
言简意赅。
黄序微微变了变脸色。
虽然先前他们选拔,也会将落败的人偷偷处理掉,以防其中有朝廷的探子或者怀恨在心的人出现,但像叶庆这样丑化说在前头的,却从来没有过。
这样会激发众人的血性,让他们不得不拼命。
这叶庆,好冷的心!
黄序感慨一句,对着众人解释道:“这位是我阳脊滩的七杀舵主,他的话比我管用。”
他这话一出,场间的气氛愈加肃杀。
半晌,马假辟走了出来:“我一次挑战两个,替我兄弟挑战了,可否?”
白朴轻功好,但不擅长对战,而这院中地方有限施展不开轻功,他这是害怕范闲为了不暴露身份,眼睁睁地看着白朴死去。
面对马假辟的疑问,黄序摇了摇头:“不……”
“方才的规矩,没听懂?”
黄序的话才出口,便被范闲打断。
他眉眼低敛,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冷意,在黄序呆滞的目光中,骤然拔刀,斩向马假辟。